苏渐沉着脸,快步走进了议事大厅。
大厅里早已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背着双手,仰头看着某处雕梁,看起来甚是悠哉。
或许她也不是对那处雕梁有什么兴趣,只是习惯性地看天。一袭白裙的她,看起来就好像身处幽谷,透着一股子自洁而高傲。
但是她也许并不骄傲,骄傲,只是她的习惯。
苏渐注意到她的脚边有一个极大的卷轴,那个卷轴看起来经历过一段相当时间的旅程,满是灰土。
她听见身后的动静,悠悠扭过头,淡淡地看着苏渐,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因为她向来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女孩子。
苏渐见她安然无恙,不知怎的,竟是松了口气,说:“你来啦!”
因为和对方并不熟,苏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交流。
何况,苏家,和她家,向来有些摩擦。
这个女孩子,便是白鹿书院此次的代表,白鹿书院沈雪朔。
沈雪朔看了苏渐一眼,淡淡道:“我来了。”
这一番对话,颇有些他乡遇故知,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暧昧和浪漫。苏渐却没有别的意思,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样的对话。
沈雪朔彷佛看着他,又仿佛只是看着一团空气,面无表情地说:“在路上,我遇袭了。”
苏渐瞪大了眼睛。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一次,他仍然有信心去迎接李君独的挑战;可是,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想过要去挑战沈雪朔。因为她是丞相沈彬的女儿,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白鹿书院新一代弟子里的首席,更因为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苏渐完全感应不到她的边界在那里。
仿佛,他面对的是海洋。
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敢袭击她,简直是疯子。
“什么人?”
沈雪朔没有回答。她精致的容颜仿佛真的是玉雕一般,凝然不变,从头到尾,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
地面上那卷轴突然徐徐铺开,缓缓地露出画中的内容。
苏渐见过那张画。
那是尔岚的画。这张画里的山水,是一个方圆十数里的世界。在那里,那个洛零,曾经的杀手,现在苏渐的师妹,曾经躲过了无数神鸦司高手的感知。
惊讶,怀念,失落瞬间一涌而出,又被苏渐强行压住。只是短短一瞬间,他便面无表情,如同从没有见过。
沈雪朔说:“一群雪族人,还有一个女人。她蒙着面,是符师。”
苏渐立刻打断了她,怒道:“不可能是尔岚!她,她可是被她哥哥强行……”
沈雪朔说:“我说过是她吗?难道说,其实你也害怕是她?你之所以追了她那么远,与其说,你是在担心她被她哥哥带走,是怕她受伤害,还不如说,你是担心她被带走之后,会走上一条与大周悖离的道路。不是吗?”
苏渐一时语塞。
这个女人,仿佛能看穿人心。
这个想法,正是苏渐一直以来的忧虑。这个问题,才是苏渐最害怕面对的问题。如果,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自己该如何面对尔岚?
到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该如何挽回尔岚?
他不敢想,生怕自己所想到的,会成为现实。然而,一味逃避,又能如何?
尔岚不还是……
“不过你放心,不会是她。”
沈雪朔无声拂袖,袖风温柔,降落。
那画轴无声颤抖,随风碎裂,飘飞。
苏渐看着那画轴碎裂,紧接着碎裂,碎裂之后再碎裂,最终化为一阵清风,消散得一干二净。
不知怎的,他心里某处的堵塞,也仿佛随之消散,轻松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沈雪朔的态度。
苏渐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另一个人呢?每个书院都有两名弟子,除了你,还有一个呢?”
“是周寅,不过他已经死了。我被那张画困了很多天,否则,应该是最早到的一个。当我破画而出之时,周寅已经死去。”
站得久了,任谁都会累,何况是长途跋涉而来的沈雪朔。就算是她,经历了一场伏击之后,再跋涉百里而来,此时此刻会累,也是沈雪朔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疲惫。她扶着额头,看着地面,仿佛在烦恼些什么。
大厅里死寂。
苏渐对这个周寅印象不深刻。那个人似乎是白鹿祭的第二名,但是论实力,也只是前八的水准,说不定还比不上尔岚。
所以他很奇怪,问道:“书院怎么会派他来?”
“李君独失踪,你又不在。前四里面,便只有他。而前八里,也只有他还算强。”
沈雪朔似乎是懒得说话,又似乎是不屑于说话。所以她的话很简单,却也不带什么情绪。
而对苏渐来说,相对于周寅之死,还是李君独失踪这件事情比较震撼。
“他失踪了!他去了哪里?”
“像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被你打败,想必会觉得很丢人吧。”
而且,失踪便是指不知所踪,苏渐的这个问题,在沈雪朔看来很无谓。所以沈雪朔没有直接回答。
沈雪朔的答案并不符合苏渐的问题,但是,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告诉苏渐他为什么失踪,似乎显得更加简洁。重点不在于失踪,而在于为什么失踪——这也是苏渐将要继续问出的问题。
沈雪朔提前给出了答案,而不需要回答或者无法回答的问题,她根本只字不提。
沈雪朔继续说:“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去做个准备吧。粮食,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