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淑华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很快消失不见,仿佛毫不在意道:“敏儿年幼,长得又这般讨喜,淑华怎么会与她计较呢!”
那夫人听她这么说重重松了口气,把孩子交给一旁吓坏了的奶娘,叫带着边上耍去。
众人又说了会子话便听一个着鹅黄色小袄的孙府丫鬟进来通报说:“姑爷来接小姐了,夫人请诸位去外头看热闹呢!”
大祁女子出嫁一般定在黄昏,不过孙小姐的婚事比较特殊,宣威将军府远在京都,与杭州有千里之隔,姑爷耿项明倘若到日落西山了再来迎亲,只怕晚上就要住在孙府了,是以,孙耿两家一合计,把吉时定在了半上午。
江容华笼着袖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一群兴致勃勃的中年妇人身后,思量着等孙夫人空些了让青梅去传个话,商议下通宝钱庄的事。
“来了来了,小姐,快看!”因着宾客里有不少未出嫁的小姐,孙夫人特地在摆宴的庭院里独设了一处席面,四周用帷幔遮住,江容华便是与其他的深闺小姐们偷偷躲在里头往外瞧。
青梅掀起帷幔的一角,朝江容华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看,后者看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好笑地摇摇头:“你看罢,我喝会子茶!”
青梅见她这般,一跺脚,飞快地跑过来,撒娇道:“小姐,你就看看罢,这京里头成亲跟咱们江南可不一样呢,光迎亲的队伍就跟条巨龙似的,长得见不到尾,那孙家姑爷穿一身大红袍子,骑着高头大马,比状元郎还威风呢!”
青梅说得眉飞色舞,江容华经不起她这么摩挲,只得打起精神随她过去。
只是这会子迎亲的队伍已经敲锣打鼓地进了内院,江容华探头望去,只瞧见新郎官和随行的傧相们渐渐远去的背影。
宣威将军是从四品的京官,俸禄差不多是江老爷的四成,不过因是武职,还要加上行伍里的各项补给,总的来说,一年也有七八万两的进项,还不算其他孝敬和油水。
耿项明虽说是个庶出,不过从这迎亲的排场可以看出他在耿家的地位应该不会太低,另一方面也说明耿家对孙宣雅这个儿媳还是相当看重的。
江容华的目光在队伍里扫了扫,便要转身离开,忽然猛地顿住,对身旁意犹未尽的青梅道:“青梅,你有没有觉得落在最后的那个傧相有些眼熟?”
“眼熟?”青梅闻言颇为意外地又往外看了一眼,可惜此刻新郎几人已然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了,“小姐,你说得是谁呀?”
大概是随了七姨娘的性子,不管前世今生,江容华都喜欢清清静静的,便重新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摇了摇头道:“许是我看错了。”
青梅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多问,跪坐在一旁的垫子上替她剥起松子仁儿来,江容华呆坐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对青梅道:“你一会儿去找孙夫人身边的杜鹃姑娘,问问她孙夫人什么时候得空?”
青梅得了令,麻利地吹去松子表面的薄皮,把攒了一手帕的仁儿递给江容华,自己则出了帷幔。
“九妹妹,听说孙家在后院设了戏台,请了和春社的名角儿柳笙,今日唱的是西厢记和桃花扇,我与六姐姐正要去瞧瞧,你可要一起过去?”江绮华素来是个爱热闹的,见江容华孤身一人,未免寂寞,便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寡言少语的江悦华。
江容华微有些惊讶道:“容华以为八姐姐最厌烦这些咿咿呀呀的昆戏,怎的今日竟有这兴致了?”
江绮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冲她挤挤眼压低了声音道:“哪里是我的主意,是六姐姐想去看,才拉上了我的!”
江容华闻言不禁笑了,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但你又怕到时候闷得慌,便又想拉上我?”
江绮华见自己的意图被戳破,不好意思地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娇嗔地瞥了她一眼。
江容华往她身后探了探,今日的江悦华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只见她一改从前的不加修饰,穿了一件淡粉色折枝牡丹织锦缎交领通袖蜀纱小锦衣,逶迤拖地轻紫撒花曳地裙,身披团云纹薄烟纱织锦。柔顺的乌发绾成一个娴雅的流苏髻,左右云鬓里各簪一枚碧色堆丝玉兰花篦,腰间挂着那个江容华上次见过的并蒂莲香袋,整个人清雅又秀丽。
江容华突然发觉自己这个不声不响的六姐姐今年似乎也十三岁了。
“好罢,左右无事,离午膳开席也还有一段时间,去后院坐坐也无妨。”江容华低头一沉吟,似是想到什么,笑着答应了。
三人向李氏告了去处,老太太叮嘱了几句,便让一个孙府的丫鬟带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正月才出了头,天气依然冷得很,江容华一出帷幔,便忍不住打了个颤,想起方才青梅离开的时候顺手将搭在臂弯里的斗篷带走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捧了捧脸颊。
孙府果然极大,且来往的宾客众多,姊妹三人一路回避着,走了盏茶的功夫,刚穿过连接前后院的月洞门,便看到青梅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江容华见她这么快就回来有些惊讶,便对前头的江绮华道:“容华方才茶水喝多了,这会子有些不方便,不如六姐姐和八姐姐先去后院替我占个座儿,容华稍后就来。”
江绮华娇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好罢,你早去早回!”
江容华点头应了,见二人远去,便拉着青梅到不远的一个僻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