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李氏与江以信坐了一车,江悦华江绮华坐了一车,江柔华落单,自己带着丹青乘了最后那辆小马车。
靛蓝色棉布车帘放下,不大的马车内江容华与江淑华相对而坐,青梅在一旁抓着白芷的袖子满脸紧张之色,牢牢盯着江淑华,那模样仿佛生怕对方突然发难把自家小姐吃了一般。
与之相反,当事人江容华却是闲适地笼着袖子,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淑华道:“不知七姐姐特意与容华同坐一车,是有何事要说?”
这是江容华重生之后,第一次与她的好姐姐避开众人,私下里单独相处,如果之前她对江淑华的恨意如滔天巨浪,不死不休,那么此刻除了仇恨,还有说不出的厌恶,两人举手投足间衣衫,肌肤不经意的触碰,都让她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想把今早的饭菜都吐出来。
江容华竭力控制住自己停留在江淑华身上的视线,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后者似乎并无察觉,嘴里亲热道:“妹妹自年前起便掌着府里的中馈,虽说中间有些波折,却到底并未出什么大乱子,一想到妹妹小小年纪便这般能干,倒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汗颜了!”
江淑华这般说着,语气里却并无多少惭愧之意,江容华知道以她高傲的性子,断不会无故夸赞自己,便只笑不语,等着她的后文,果然又听江淑华接着道:“不过,父亲身为二品大员,咱们江府在江浙道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要是这府里由妹妹当家的事传扬出去,只怕……有失体面。”
江淑华这话一出口,江容华的面上倒没有起什么波澜,反而是一旁的青梅气得了不得,什么叫我家小姐当家就是有失体面?同样是江府的女儿,不就是七小姐会投胎,托生到了大夫人的肚子里,抛开这一点,小姐哪里比不上这个面瘫脸的恶毒女人?
这边厢青梅盯着江淑华的目光几乎要冒出火来,另一头江容华却依然笑得云淡风轻:“七姐姐说得很是,不知姐姐有何高见?”
江淑华原以为她会被自己激怒,却没料到江容华竟是大大方方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不由得怔了怔,也好,倘若今日能敲打了她,令她乖乖交出中馈之权,也算意外之喜,便道:“先头因母亲禁足,而我又……病了,父亲和祖母无奈之下,才暂时把中馈交予妹妹,如今姐姐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再难躲懒推诿,妹妹也好歇一歇了!”
江淑华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让她乖乖交出中馈大权,然而江容华但凡不是个傻子,便绝不会这般轻易就范,江淑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待她开口又道:“妹妹不必担心之后会有不长眼的丫鬟婆子对你拜高踩低,你的吃穿用度还是按现在的份例一样不少,七姨娘那里也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还有一点……”
“哦?还有?”江容华偏着头,似乎听得很认真,江淑华心头一喜,接着道:“妹妹如今也十一了,再过两年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江淑华微微顿了顿,偷眼看着江容华,果然见到后者小脸微红。
“本来这种事咱们女儿家自己是说不得的,只是如今也没有外人,姐姐便与妹妹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女子再好强终归都要嫁为人妇,七姨娘尊卑有别,你的亲事她如何插得上手,祖母虽然是长辈,可惜年纪一天天大起来,身子也越来越弱,自顾不暇,想操心也操心不动,至于父亲,身为男子,粗枝大叶,断断体察不到咱们女儿家的心思,只怕你的事最后还是要落到母亲的身上呢……”
江淑华今日忽然向江容华提起这茬也是遇着孙小姐出嫁,才循循善诱起来,在她看来,一门好亲事与江容华而言,绝对是最大的诱惑。
谁知后者扭捏半天,红着脸道:“容华得父亲和祖母的疼爱才让我打理阖府事务,所以容华并不想嫁人,容华愿意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以尽孝道。姐姐这么急着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难道是觉得他们亏待了你,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嫁出去吗?”
江容华前一句话的意思是江老爷和李氏让她掌的家,你江淑华想取而代之就找二人说去,紧接着的随口一句反问更是把她气得仰倒,还未说话又听江容华道:“也难怪姐姐会有这样的想法,母亲被禁足瑞和院是她一时糊涂,四哥哥挨打也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只是姐姐,你万万不能因此而怨恨父亲和祖母啊!”
江容华三言两语扣下来的一顶大帽子让江淑华掩在大袖中的素手握紧又松开,再开口语气里的笑意便多了几分勉强:“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会怨恨父亲和祖母呢!”
江容华闻言但笑不语,车轮辘辘前行,轻微颠簸,她轻轻闭上眼睛,背靠着车厢,一时间马车内安静下来,不过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江淑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是那么的狠毒。
江容华唇角微勾,并不去理会她,只想着一会儿与孙夫人的见面,不知过了多久,江淑华忽然开口,随意道:“听闻七姨娘素有咳疾,不知近来身子如何?”
为了不给江容华添麻烦,七姨娘素来行事低调,寻常都待在锦绣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江淑华也似乎从未将注意放到她的身上,这让江容华放心不少。
却没料到她今日竟会忽然关心起七姨娘的病情,让江容华心头警铃大作,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她的目光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仿佛要将她的内心剖开:“多谢七姐姐关心,七姨娘的身子比从前好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