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说那孙夫人今日真的会来赴约么?”
杭州府翠柏大街江记绸缎庄后院的小厢房内,主位的高背椅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少女,沉静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淡然的目光中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荒凉与冷意。
江容华是用过午膳,未时到的绸缎庄,金掌柜自那日得了消息,知道她要亲自来铺子里看看后,一大早便伸长了脖子候着,待见到她的青幄小马车仿佛见到皇帝的銮驾一般,颠颠地带着几个伙计出来迎接。
他当了几十年的掌柜,如今的东家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丝毫不敢小瞧了去,凭他在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当家人年纪越小,只怕越有手段呢!
江容华此次前来的意图本就不在视察店铺,因而见店里生意不错,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便让白芷细细翻看那批织金锦,自己则推说乏了,去了后院歇息。
而此时问话的正是青梅,小丫头似乎比她还心急,每隔一炷香的功夫便到前头去张望一下,惹得金掌柜还以为江容华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终于在她第五次心急火燎地打算走出小厢房时,验收完毕,侍立在另一侧的白芷抽了抽额角,忍无可忍道:“你消停会儿罢,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咱屋里?”
青梅站在门口,闻言讪讪地收回已经迈出一半的左脚,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江容华,正要为自己辩几句,不经意间眼风扫到匆匆赶来的两人,欣喜道:“小姐,孙夫人和孙小姐来了!”
江容华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这是她这一世养成的习惯,是一种进入紧张兴奋状态的准备。
“江小姐!”
这是孙夫人第二次见到江容华,她今日穿了一件靛青色掐牙镶边水草纹天香绢立领软缎小袄,逶迤拖地的墨绿底掐牙镶边下裙,身披弹墨散花水雾绿草单罗纱,细柔的乌发,绾成一个垂鬟分肖髻,插一枚六面镶翠青玉头花,整个人清清爽爽。
孙夫人心底暗暗称赞不已,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通身的打扮即便富贵如己,只怕也不能更得体了。
“孙夫人!”
江容华落落大方地与孙夫人见了礼,这位圆润微胖的三十多岁妇人满脸是笑,眼底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以及对自己忽然约她相见的疑惑。
江容华微微一笑,很好,相比于孙夫人的一头雾水,她可是有备而来,心理上占足了优势,待会儿的商谈对自己会更有利。
江容华直起身,转头看向孙夫人身后面带微笑的少女,孙夫人见状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女宣雅,今日我正是带了她到红叶寺上香的。”
孙宣雅看着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纤细,比她母亲高出半头,容貌只能说是中等,胜在气质上佳,温婉绰约,全然没有商贾人家的铜臭气。
两个少女互相福身行礼,三人便各自找座位坐了。
还是孙夫人先开了口:“九小姐让圆寂大师代为转交您的名帖,约我母女在此,不知所谓何事?”
江容华温和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道:“俗话说在商言商,容华便不与孙夫人打哑谜,我此番邀您相见是为了与您做一笔买卖。”
“哦?”
说实话,在到这里来之前孙夫人想了很多次,却始终无法想出江容华约她见面的目的,如今听对方说居然是要跟自己做生意,不由得吃了一惊,面上却没什么波澜,沉浮商场十几年,在控制情绪方面孙夫人一直做得很好。
“不知九小姐是想跟我谈什么买卖?”
“孙夫人先别着急,在这之前,容华还有一件烦心事,想请孙夫人帮忙参详参详。”江容华皱着脸,一副苦恼的样子。
孙夫人彼时在钱老夫人寿宴时,便因一杯茶而对江容华心生好感,如今见她一个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更生出些怜惜之意:“九小姐请说,妾身但凡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
江容华面上露出些许感激之色:“得父亲和祖母疼爱,前几日把府里的大小事务交予了我打理,有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贵,咱府上人又多,每日光阖府上下的吃穿用度,胭脂水粉,乃至过年过节各项采办,花销便要近百两银子。”
江容华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朝孙夫人瞥了眼,果然见到对方脸色微变,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父亲身为江浙道的父母官,在外头素来提倡节俭,却从没想过后院的开销竟会这般大,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这笔银子裁减些。”
孙夫人先时吃惊一是见江容华小小年纪便肩负掌家重任,委实难得,二来是感叹这江府果然是一块肥肉,再听到后来,隐隐发觉这块肥肉竟有吃到自己嘴里的可能,不由得精神大震,忙道:“九小姐考虑得很是呢,俗话说精打细算,油盐不断,九小姐不如换一家货源,或许能省下不少银子。”
江容华听出她话里的殷切,眉心微舒,看来鱼儿要上钩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孙夫人见状赶忙再接再厉:“九小姐,不是妾身自卖自夸,但凡冠有我们孙记名头的货品皆是价廉物美,童叟无欺的,就方才小姐所说的那几项开支,妾身粗粗一算,便能减下至少十两银子一天呢,十两虽然不多,但日积月累,一年便是三千六百多两,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
江容华依然是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看得孙夫人焦急起来。要说她为何这般迫切地想为江府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