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华将异物吸出后,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李老夫人悠悠醒转。
“仲友!”李氏睁眼看到满满一屋子人,江老爷虎目含泪地抓着她的手,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
这个儿子虽不是亲生,但孝顺她的心也跟亲生差不多了,二十年前嫡子江伯友战死沙场,她哭得死去活来,正是当时十岁的江老爷承欢膝下,成家立业后又一心一意侍奉跟前,才让她将其当江伯友一般看待。
“这次多亏了容华,替母亲把痰液吸出,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有些人平日里说得好听,一到关键时刻就各种推脱,可见所谓的孝心统统都是虚情假意!”
江老爷亲自扶老夫人喝了水,又狠狠瞪了眼正在漱口的徐氏,最后目光柔和地看向江容华。
“原来是容华救了祖母一命,好孩子,难为你不嫌我老婆子脏,快过来让我瞧瞧。”
李氏颇感意外,在她记忆里因为七姨娘初晴的关系,江容华自小在众姊妹兄弟里抬不起头,养成了胆小怯懦的性子,想初晴也算是她院子里出去的人,无奈性子左犟,鲜少到她面前奉承,母女二人便日渐与福寿院疏远起来。
李氏牵着江容华的小手将她拉到面前,鹅卵脸庞,眉清目秀,容貌不算出挑,但胜在肤白剔透,然而一双丹凤眼像两丸白水银里养了两丸黑水银,竟让人望不到底。
李氏不禁暗暗自嘲,真是病糊涂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心思单纯,不过安静一些,哪里会有这样深沉的眼神:“怎么这般清瘦?”
“老太太可是忘了,九小姐当年是不足月出生,先天体弱,前几日又不甚落了水,病的越发瘦了!”大姨娘将一件灰鼠大氅披在老夫人身上,笑着解释道。
“身子弱就该补,咱们家又不是那些吃不起好东西的人家,初雨,你拿了牌子去我的私库里拿些上好的血燕和茯苓,每天晨起吃一点,最是滋补养人的!
“还有这翡翠镯子水头也忒差了点,小姑娘带着也嫌老气,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带过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最衬肤色,现在年纪大了,没脸再戴,正好给了你,再配一个八宝攒丝长命金锁……”李氏拉着江容华的手越看越喜欢,老人家便是这样,一高兴起来,什么都好说。
徐氏眼睁睁地看着大姨娘领命离去,李氏贵为太傅之女,又极得宠,不说当初嫁给江老太爷时从娘家带来的八八六十四抬嫁妆,光陪嫁的铺子,田庄一年就有好几万两银子的进账,这些钱公中一分不能挪用,全进了她的私库。
从前没闹翻的时候,徐氏几次想从老太太手里挖点出来,却没一次成功,现在这些想得到却摸不着的好东西,却一点点到了一个低贱的庶女手中,简直让她肉痛得几欲捶胸!
江淑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嫉妒得发狂,她几次向老夫人卖好,对方却因为徐氏的关系从不领情,对她还不如对江惜华姐妹来的和颜悦色,现在江容华却轻轻松松讨了她的欢心,怎能让她不心生怨怼。
江淑华藏在宽袖下的素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十个月牙白印,忽然她灵机一动,扑到老夫人床前,痛哭道:“祖母,淑华惭愧,作为嫡姐竟没有妹妹这样的觉悟,淑华愿意从今日起为祖母端茶递药,直至祖母康复!”
江淑华这几句话说得涕泪俱下,不知情的真要被她话语里的悔过和真诚感动。
江老爷心中一软,开口道:“难得淑华也有这样的孝心,那便……”
“我要容华来照顾我!”江老爷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都说越老越小孩,可不就是李氏现在的状态。
江老爷看看女儿又看看老太太,正左右为难之际,江容华轻声道:“不如我和姐姐一同照顾祖母罢!”江淑华,既然你硬要扒上来,那就让你好好喝上一壶!
江老爷听了十分高兴,直夸江容华懂事。
李氏既然已无大碍,剩下只需好好调养,众人便都慰问了一番相继离去。
江容华与江淑华排好轮流协助大姨娘照顾李氏的日子,这日先由江淑华当值,容华便回了望月楼。
江容华一路行来,经过倚月楼,顺道看了仍未痊愈的八小姐江绮华,小姑娘正闹着要下床出去玩儿,贴身丫鬟紫苏在一旁不停地劝说。
“八姐姐身子没好全,还是快躺下吧。”紫苏给江容华倒了杯热茶,又赶紧替赤着脚走来走去的江绮华拿绣鞋。
“你这丫头,先别管我,我倒是听说你醒过来后的这两日着实干了不少事儿呢!还不老实交代!”
江绮华长相甜美,一双随了五姨娘的大大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而且天性活泼,娇憨可人,在这暗黑如墨的江家大宅里也算一个奇葩了。
江容华目光一动,六姨娘打骂七姨娘本就是五姨娘报的信,所以惩治六姨娘的事她也没想过要隐瞒,而借江老爷的手处罚江柔华,奚落徐氏不过顺手为之,真正让她在意的是方才福寿院发生的事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绮华便得了消息,看来,这个天真烂漫的八姐姐也不容小觑啊!
“我哪里做得出什么大事,不过倒有一件于你来说是大事的!”江容华打了个马虎眼,将话题扯了开去。
“什么事?”江淑华听她如是说立马来了兴致。
“再过一月,钱参政家的老夫人过七十大寿,特散了请帖给交好的同僚朋友,母亲必会带了我们前往,八姐姐可不是又能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