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富贵觉得很不对劲啊,这死丫头明明是嚣张泼辣的,别说被他骂了,就算是刚刚被郑多娣那么骂,也该跳着脚闹起来了才对,怎么突然这么老实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跟……
就跟香玉似的。
当初,香玉就是这样,不论做什么都是细声细气的,哪怕受了气也不会说一句重话,只会自己闷着头哭。
“富贵,是不是生意做的不顺当?有什么心事,你尽管与我讲,有什么难事,我们一起应付。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呢。”
对,就是这样,哪怕你骂了她,她也是先来劝你。
“对了,我蒸了鸡蛋羹,里面还是照常放了点咸菜,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好给你提前热饭。”
没错,她最爱蒸鸡蛋羹,哪怕他在街上卖包子的时候已经顺便吃了饭,她还是会蒸一碗鸡蛋羹,在他到家之后端上桌来。
“现在天气开始变凉了,你可……”
“给我闭嘴!”终于听不下去了,苗富贵大吼了起来,“你个死丫头给我好好说话,学你娘干嘛!”
他终于恍然醒悟过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香玉,而是他和香玉的女儿,苗翠花。
再看看苗翠花,十几岁的姑娘,个子已经开始长高,眉眼间与香玉颇有几分相似,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像极了香玉。
当初,香玉就格外喜欢穿葱黄色的裙子。
“富贵,你是不是糊涂了,好好的怎叫我死丫头呢?”苗翠花眉头拧起来,不解的打量着苗富贵,“我娘不是去年就没了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娘早十年就……”苗富贵说着,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再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苗翠花一番,可从那张俏丽的小脸上,他没看到往常那样的嚣张泼辣,也没有看到得意的坏笑。而是一脸的关切与委屈。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郑多娣也有些纳闷了,这个死丫头不是最能撒泼的么,怎么被她和富贵叔骂了之后。非但不还嘴,还那么文静。
苗翠花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出来:“富贵,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心里有啥不痛快的,跟我好好说行不行。”
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委屈,像极了一个不明白丈夫为何突然恶语相向的无辜妻子。
在这并不算太冷的天气里,苗富贵只觉得自己背后窜起一道凉意。
吞了口口水,他小声问:“你谁啊?”
然后,他就听到了这辈子最荒谬的一句话——
“我是香玉啊,富贵,你昨儿晚上喝多了?”
“苗翠花,你到底想干嘛!”苗富贵无法克制自己,他不想从那张脸上看到任何与齐香玉相似的神情,更不想听到任何与齐香玉相似的话。“你给我老实点,别耍花招!”
“苗翠花?”苗翠花奇怪的左右看看,又迟疑着问苗富贵,“你管我叫苗翠花?”
一直旁观着的郑多娣也忍不住了,哼了一声:“你不是苗翠花是谁?”
“我,我是苗翠花?”苗翠花呆愣愣的看向郑多娣,,又看看苗富贵,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苗翠花……你们说我是苗翠花?不是啊……我咋能是苗翠花呢?苗翠花是谁……”
她越说越快。忍不住两手抱住了头,神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本来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觉得不对劲起来,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可却被她一手推开。
“你怎么叫我苗翠花呢?富贵。我是香玉啊……”
因为刚才苗翠花语气温柔,并没有大声吵闹,所以离得远的人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但这会儿靠近了,听她这么说,周围的人都愣了。
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苗翠花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呼,刚刚才发现,那片地上竟然有不知谁丢下的半个包子。妹的,指定是嫌苗富贵的包子难吃才丢那里的,害她还要重新找地方倒。
……话说回来,我都倒下了,你们连个上来扶我的都没有吗?放心,我不讹你们啊。
扶她?要是搁在往常,指定就有人上去扶了,可现在谁敢啊,这丫头今儿不对劲,摆明了就是——
“这是被香玉给上身了吧!”
一个嘴里还剩下三颗牙的老太太一语道破。
可不是么,这丫头是个什么脾气,大家谁不知道?苗家那点儿破事,早就被她闹得烂大街了。今天倒好,被苗富贵和那个郑多娣骂了一顿,非但不发火,还在那里委委屈屈的陪小心。
“这……富贵叔,咋,咋办?”听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当年的齐香玉,郑多娣也知道了那个“香玉”究竟是谁,背后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苗富贵背后的冷汗不比郑多娣少,毕竟不管是齐香玉还是苗翠花,那都跟郑多娣没多大关系啊。
“这是干啥呢?诶,掌柜的?!”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苗翠花忍不住偷偷磨了磨牙,魂淡兴隆,你丫跑快点能死啊,害我在地上趴半天。
来的是赵兴隆,他挤进人群来,看到趴在地上的苗翠花,连忙上前去,用力摇晃着她唤道:“掌柜的,掌柜的你醒醒,你砸了掌柜的?”喊完,他又反应过来,瞪向了苗富贵,“是不是你又欺负我们掌柜的了?”
苗富贵连忙摇头:“谁知道她搞啥鬼呢。”
“哼,一定是你又想欺负我们掌柜的呢。”赵兴隆狠狠的瞪了苗富贵一眼,又低头开始摇晃起苗翠花来,非要把苗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