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霏的性子,遇强愈强,刀架在脖子上,她一定会害怕,但别指望她会掉泪。
年幼时和继母吵架,继母不识字,尽骂些粗俗的恶毒话,方霏也梗着脖子受了,再变本加厉的骂回去,从来不会服软。
但一转身,缠绵病榻的父亲拉着她道歉时,方霏却泪如雨下。
这一落泪,方耿就急眼了,手足无措,忙道:“大姑娘,你别委屈,耿叔这就去县衙递状子,状告赵家骗婚去。”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耿叔你先听我说。”方霏忙上前一把拉住,仔细劝道:“知县就是赵家二房的二老爷,咱们手里又没有婚书,这状没法儿告!何况我入了赵家家谱,实打实的赵家人,即便赢了官司,这桩婚事也无法更改了,顶多治赵家一个骗婚的罪名。”
告与不告,方霏都是赵家的人,想离开赵家,只有被休这一条路。
状告赵家骗婚,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概率。
二房的赵贵才本就不待见方霏,若是能将方霏休回娘家,只怕他第一个拍手称快,但那是以前了。
现今陈世子还在此地,从大局着想,即便赵贵才心底一万个不情愿,也铁定会一口咬死赵家没骗婚,聘方霏本就是给赵太爷做填房。
“大姑娘,你就甘心这样被缚在赵家一辈子?”方耿痛心疾首。
方霏才十七,而赵家太爷已经七十,即便他没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方霏若留在赵家,那就得守上一辈子的寡。
“自然不甘心。”方霏笑了笑,忽然将头凑过去,在方耿耳边低语几句,在方耿满脸震惊中,又补充道:“离开赵家是必然的,横竖都是要一封休书才能回娘家,我何不趁着现在给自己谋个殷实未来。”
“大姑娘既有打算,这样也好。”方耿点点头,顿了顿,打定主意道:“不过,大姑娘且等两天,我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一下,老奴跟着你去赵家。”
长辈眼里,子女再大,在自己心里也是个孩子,再懂事,也觉得自己始终有担不完的心。
赵家深宅大院,人口众多,虽不比宫里厉害,但后院那几码子破事,谁家能少得了的?方霏一个人嫁去赵家,如今又没有夫君给她撑腰,如何能应付得过来?
光是想想,方耿就觉得瘆的慌,便打算跟着方霏去赵家。他出自宫中,会功夫,见识广,即便不能帮上方霏什么忙,能护得她周全也是好的。
这提议着实再好不过,方霏却断言拒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耿叔去做。
上一世,她在下轿时就得知了新郎换人的事,因为气不过赵家李代桃僵,大闹了一场,导致名字没能上族谱,所以后来她在赵家才那么可有可无,任人践踏。
这一世,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和赵家太爷拜了天地,祭了祖宗,名字也上了家谱,是堂堂正正的赵太爷填房正室,不同于没名没姓上不了族谱的妾,死了就死了,无人过问。
方家镇比洛河对岸的赵家镇要小很多,不到赵家镇的四分之一,出了镇子再走一个刻钟,就到了方家那栋青瓦四合院。
村里多半是农户,土墙茅草屋居多,唯独方家是青瓦房,倒也很好找,周妈妈在方家住过,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方家。
赵家的事,田氏昨天便得了消息,先是惊愕,后是震惊,再后来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田氏当初嫁到方家虽是继室,但方家的家底儿可都在方霏手里攥着,那丫头别看年纪小,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精明得很,这些年来一直压着她们母女三人。
月前赵家下聘,确实是为长孙赵荣昭求亲来着,田氏的大女儿为此还嫉妒了很久,整天见了方霏就横眉冷眼的。
昨儿下午,赵家第一拨人来娶庚帖和婚书时,田氏听他们称方霏为‘太夫人’着实吓了一跳,但赵家人一口咬定婚书上写的就是赵太爷名讳,田氏又不识字,稀里糊涂的就任他们拿了去。
午后周妈妈一到方家,田氏便笑呵呵的招呼,仔细打听方霏在赵家的境况。
新郎从年方二十的俊俏郎君变成了古稀爷爷,还一嫁过去就守了寡,田氏料想方霏肯定是该哭得肠子也悔青了,心下暗自得意,想着方霏压了自己这么些年,总算是遭到报应了!
你若不好,便是晴天。
可惜从周妈妈那里一打听,田氏的天就晴不起来了。
方霏非但没哭断肠,还做了赵家堂堂正正的太夫人,又从老祖宗那接过了当家的钥匙,可谓是如鱼得水,活得欢脱得很啊。
田氏当时就笑不出来了,但转念又一想,方霏成了赵太夫人,赵家那些子孙还不都得听她的?赵荣昭这亲没成,赵家长孙媳这个位置不是又空出来了?
看着自己十五岁的大女儿方媛,田氏又暗自盘算起来,想着等方霏回来,该如何与她说说才是,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了姐妹两嫁到一家,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不是。
在赵家,方霏是老祖宗的人,辈分又高,自己女儿嫁过去就是长孙媳,有方霏在,赵大夫人也不敢摆婆母的架子来拿捏方媛。她赵大夫人想拿捏儿媳,别忘了自己也是方霏的儿媳,谁拿捏谁还说不一定呢。
田氏越想越开心,想着该如何笼络方霏,对周妈妈的态度也殷勤许多,将人请到堂屋里说话,又命婆子沏茶上点心。
方家在此生根后,避免田氏起疑家里的收入,方霏早就托方耿买下了几亩田地,转手租出去给人耕种,又请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