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肩头的大手沉稳有力,将她护得很紧,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急流冲走。她只要轻轻的挥动手臂跟着划水,就能不至于太拖累他。
方霏眼角有些湿润,心里头忽然止不住的酸涩起来。
她曾以为上天待自己不薄,在她枉死后还能赐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曾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可若真是恩赐,不是应该在她自己想回去的那一年重新来过么?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陌路,难得遇到倾心之人。却隔着世俗的枷锁,只敢在心底流泪,她反倒宁愿隔着生死两端来得好!
若重生是上天给予的恩赐的话,有时候想来,她宁愿不要这种恩赐。
即将入秋,即便是在午后,河水依旧冷冰冰的,冻得人灵魂都在颤抖,方霏不知道自己是被河水冻的,还是因为挨了船上那大汉一掌的缘故。嘴唇血色褪尽,浑身上下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只剩下喘息的份儿。
陈誉人看上虽瘦弱了些,但他是属于天生的骨架小,实则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强健有劲的肌肉,尽管拖着一个人划水有些吃力,但也还没到让他放弃的地步。
不知道到在水里已经泡了多久,方霏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土黄色。
那是岸边野生的芦花,贱生贱长,即便只剩下一个根节。只要给它一个可以扎根的地方,它就能发展出一整片连绵不绝的芦花荡出来。
在力气耗尽前,陈誉终于拖着方霏上了岸,整个人虚脱地躺在芦花从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奄奄一息的方霏就躺在他脚边,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一手捂着热血翻滚的胸腔,难受得几乎快要死去。
洛河上游并没有岔河,只要沿着芦花荡往上游走。迟早能到达上游的渡口。
歇息够了,陈誉才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推了推蜷缩在地上的方霏,轻轻喊了她一声:“阿霏?你没事吧。”
方霏只觉得头昏脑涨,连眼皮也没力气睁开,却还是拼命地摇了一下头。
陈誉眯了眸,一把将她托着坐了起来,拿手搭上她细瘦的脉搏,沉默半响,忽然扶着她坐直了身子,单手并拢成掌,重重地拍在她后心上。
受此一击,方霏重重地咳了一声,一口暗红的血被咳出,紧接着,胸腔中翻滚叫嚣着的热血像是决了堤似的,她一低头,哇哇地就吐出几大口暗红的黑血来。
陈誉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等吐完了,方霏这才觉得心头豁然开朗,像是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被搬开,无比清明,只是口腔鼻腔中全是让人作恶的血腥味,她施施然睁开一丝眼缝来,就着模糊的视线,手脚并用地往有水的地方爬过去。
|陈誉死死抓住她一只手臂,伸出二指搭上她脉搏,好一阵子才挣扎得脱力的她,起身将她搀到河边去,拿双手捧了河水给她漱口。
等漱完口,方霏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浓浓倦意袭来,也顾不得肚子饿得咕咕叫,直接往地上一躺,就昏睡过去。
陈誉起身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天黑的时辰比晴天的时候要略早一些,又打量了一遍周遭的处境,探了探路,在上游不远处的地方寻好一个可以落脚的点后,才回来架着沉沉昏睡的方霏往上游走去。
那是一处芦花茂盛的地方,被陈誉掏了个窟窿出来,地上铺满了枯叶,躺上去舒适得很,头上的芦花长得很密,若是夜里下了雨,也能勉强遮风挡雨。
方霏被她塞进了掏出来的临时‘窝’中,休息了一阵,他体力恢复了许多,眼看天色渐晚,便去了靠近河边的地方,捉了一堆准备到岸边过夜的虾蟹,剥壳清洗干净了,才用摘来的绿叶裹着回去。
芦花荡里有着不少枯死的芦花杆,草丛中也有不少洛河涨水时,从上游冲下来的枯木,一捡就是一大堆,不愁没有柴火。
他在条件比这恶劣十倍的边关住了多年,硬生生的磨去了一身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秉性,生火做饭,这些事情难不倒他。很快,他便生了一堆火,将从河边捉来的虾蟹埋进地上挖好的土坑里,再盖上泥土,将火堆搬运到土坑上方。
忙活了这一阵子,等他坐下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式入夜了,河边风声咧咧,吹得头顶上的芦花此起彼伏,芦花脚下的地上却丝毫不受影响。
折腾了一下午,他身上的衣裳几乎已经被风干了,却还是脱下来在火上烤了烤。
方霏就没他那么幸运,上岸后便晕了过去,整个人睡得跟几十年没睡过觉一样,身上的衣裳还是潮湿的,入夜后,气温骤降,方霏蜷缩在芦花脚下的窟窿里,身子一阵一阵的发抖。
陈誉回身钻了进去,拉起她手腕号了脉后,直接动手,将她身上还潮湿着的衣裳扒了下来,一件不剩后,将自己烤干的衣裳套在她身上,拿着她潮湿的衣裳出去,放在火堆边上烤。
方霏醒来时,精神恢复了许多,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被‘掏’出来的洞穴中,洞口只留了一个小小的门,坐在门口的人挡住了外面呼啸的夜风。
整个狭小的空间里,满是清冷的淡雅冷梅香,透过洞口透进来的光亮,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不是自己的,脸上一阵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身子。
洞口的人显然听见了她起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