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接过奏疏,匆匆浏览一遍,脸色也不由严峻起来。
“陛下……”他张了张嘴,斟酌再三,徐徐的道,“这……户部亏空上百万之巨,都是吴王干的?”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除了他还有谁!”
林如海默然,皇家的事他一个外臣不好插口。这吴王他是一点也不陌生,先皇的三儿子,如今的三王爷,当年他还年少时此人便已大名鼎鼎。因母乃先皇宠妃,自小备受宠爱,长大了便跋扈横行。他一岁封王,五岁划分封地,却从未就国,整日在京中纵酒行乐,俨然是京中一霸。传言当年先皇有意传位给他,因众臣反对作罢。
后来今上登基,这位王爷便带着母亲吴贵太妃到封地去了。
当年先皇不放心爱子,除封赏广阔的封地财富外,还把满腹韬略的老宰相指给他为国相。
这些年吴王跟这位老国相学了不少城府,人也沉稳许多,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此事也不全是老国相的功劳,与他的独子也有不无关系。这吴王虽姬妾众多,却只有一个庶出的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从小自是千娇百宠。奇异的是这小子没长成纨绔,反而小小年纪便满腹心机,极谙权术之道。有时也给自己父亲提些建议,吴王多数都会采纳。之前江南盐枭之事便是有吴王府的人插手,要不皇帝也不会匆匆召了林如海进京。
“陛下,恕臣直言……”说到这里林如海顿了顿,看向皇帝,见其点头后才接着说,“陛下既然知道三王爷……何不……?”
皇帝陛下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不知内情,难怪会如此想……当年先皇驾崩前,曾命朕立下重誓,有生之年都不可降罪于吴王,也不可削其封地降其爵位。先皇做过充分的布置,给吴王留下了一支精锐的军队。况且还有那位老国相,唉,朕也是投鼠忌器。”
“那也不能由着吴王如此。”林如海听得皱起了眉。他今日能把手伸到盐政、户部,明日还不定怎么样,如此下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所以……”皇帝的脸色严峻起来,“朕打算让你去户部,做户部尚书,给朕把钱袋子捂严实了。这些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岂能让他们糟蹋?再者国家的运行也离不开银钱,交给你,朕放心。户部如今应该有不少的蠹虫,你把他找出来,严厉处置,一个都不要放过。这大好河山,谁都想分一杯羹,朕不能再手软了,否则必将殃及黎民。”
“臣遵旨!”林如海听得似乎有些激情澎湃,不过转念一回想,又不免有几分忧虑,“陛下……臣之前巡盐御史是三品,猛然提到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是否有些太过突兀?”
“你是怕那些言官?”皇帝似笑非笑的问。
林如海闷闷的点头。官职任命有一定的章程,一般是半阶半阶的进,比如正三品进从二品,从二品再进正二品。破格的倒不是没有,但要看情况,且多少会有些反对的声音。何况他一个外官猛然进了京官行列不说,还占据了六部长官的名分,铁定挡了很多人的路,怕有不少人不忿呢。到时候随便捣点乱,撺掇撺掇户部的官员,便够他手忙脚乱的了。
“朕任命官员谁敢反对!”皇帝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再说你林如海会是这点压力都顶不住的人?”
“陛下抬举臣了。”林如海扯扯嘴角,眉头皱了起来。皇帝陛下大笑着拍拍他的肩,“唉,如海,不是朕说你,别这么苦大仇深了,又不是要了你的命!还有人比你更惨呢。”
“谁?”林如海扬起了眉,很是好奇。
“老五啊!”皇帝陛下捻须含笑,说的理所当然,典型的坑弟弟无压力,“他可是朕的嫡亲弟弟,自然得出一份力。朕打算把左右十二卫交给他统领,要加强训练了,万一有什么……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好吧,林如海能想象出五王爷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加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个从来不喜凡务、只爱快意人生的王爷,可是连官都不愿做,更别说管这么庞大一直军队了。
突然皇帝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太子再大些便好了。”
太子今年十三岁,还在跟着师傅读书,对政事接触的不多。提起太子,皇帝又突然想起一事。他偶尔听侄子柳逸轩说最近跟林如海走街串巷,涨了不少见识,便打起了让林如海也带太子到处转转的想法。还美其名曰储君不宜每日安坐庙堂,应多了解各地风情、民生疾苦,作为日后安邦定民的参考,朕政事繁忙,倒要劳烦林爱卿了。
皇帝陛下开了尊口,林如海唯有遵命的份儿。走出殿门时,他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这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安生了!
从王府回来,贾敏便去休息了。黛玉还不觉疲乏,打发丫鬟们去休息,自己拿本书在窗下翻看。翠竹没有离开,而是在一边绣着荷包,黛玉问她:“你如何还不去,不累吗?”
翠竹笑着摇头:“不累,姑娘若累了就躺下睡会儿。”
黛玉说:“我也不累,咱们说说话罢!”
黛玉闲来无事时,多是读书解闷,似这般与丫鬟促膝长谈的情况着实不多。二人先从近日听到的京中的新鲜事谈起,渐渐的谈到府中的事,乃至问起翠竹的身世。黛玉这才知道翠竹也是个可怜人,她不是林府的家生女儿,是被拐子拐来的,连家乡何处父母系何人也都不知道。这让黛玉不禁想起前世的香菱,都是苦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