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双眉微微一挑,并不插话,只是听他说下去,李光岑道:“老夫本是西域一个氏族的少主,那时……四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还是石敬瑭为帝的时代,老夫当时还是一个少年,按照族中的习俗,被送去另一个强大的氏族做人质。后来,我的父亲病故,叔父篡夺了大权,我这少主便落得了个有家难回的境地。”
杨浩轻轻“啊”了一声,李光岑吁叹几声,又道:“从此,我就带着随从在异族的草原上流浪,还娶了妻、生了子。
那时,我的随从也大多娶妻生子,再加上收留了一些草原上流浪的人家,渐渐成了一个小部落。可是我的叔父担心我会回去夺他的权,一直在派人追杀我。有一次他的人找到了我的下落,趁夜对我的部落发动突袭,随从们拼死搏杀,把我救了出来。可是我的妻儿却双双惨死,那时……他才五岁。”
杨浩安慰道:“木老,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是了。几十年来,天下变化如沧海桑田,转眼成烟。无数豪杰,都已成为风中旧事。你就不要在伤心了。”
李光岑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氤氲的雾气已经消失,重又变得明亮起来:“是啊,沧海桑田,转眼成烟。这么多年来,老夫已经忘却了故土。昔日的雄心,也已经消磨殆尽。妻子之仇,如今提起来也已没了那股痛恨,老夫的心……早就死了。
可是,老夫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老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追随多年的这些部下。他们忠心耿耿,这么多年随着老夫流浪于草原,不曾有过丝毫背叛的念头。老夫……有愧于他们啊,若不给他们安顿一个妥善的去处,老夫……实是死不瞑目。杨钦差,老夫找你来,是想……把他们托付给你,只有杨钦差的为人,老夫才放心得下。”
杨浩一听竟是此事,忙欣然道:“木老,我看你身子健壮,再活个三五十年也轻而易举,千万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至于追随你的这些人,没有问题,不管你们原来是不是北汉百姓,亦或是西域胡族,如今都是大宋子民,杨浩一定要想办法妥善安置好你们。”
李光岑寥寥几语,简略说明了自己身份,其中许多地方大打马虎眼,西域杂胡部族众多,许多部族的名字甚至不曾留名史籍,杨浩只道他曾经是某个不起眼的小部族族长,如此颠沛流离多年,身边也只剩下木恩等十几条大汉,所以满口答应下来。…。
李光岑摇头道:“杨钦使,我的部下,不只身边这几个人,在吐番人多草原上,还有数千族人挣扎求存。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老夫放心托付的人,我怎敢让他们长途跋涉而来。”
杨浩吃了一惊:“这么多人?”
李光岑道:不错,你是百姓的父母官,也是一个真正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把他们交给你,我本无什么不放心的,可是我的部下舛傲不驯贯了,恐难轻易受人驱使。所以,老夫想要杨钦使拜老夫为义父,你我有了父子之名,他们才会把你视为主人,杨钦使,你可答应么?”
李光岑说完,双目灼灼,紧紧的看着杨浩。
五代十国时期,收义子是极广泛的一种社会风气,就连后唐明宗李嗣源、后唐末帝李从珂,后周世宗柴荣,蜀帝王建、荆帝高季兴、南唐帝李煜,北汉帝刘继恩北汉帝刘继元这些帝王都是先帝的义子出身。
皇家尚且如此,民间风起如何强烈可想而知,杨浩是继承了丁浩记忆的,对于这多少有些耳闻,所以对李光岑的这种提议并不奇怪,不过……主导他的毕竟不是他本来的意识,无缘无故认个干爹回来,这感觉可不舒服,杨浩不禁有些犹豫。
李光岑不动声色道:“他们俱有一身技艺,只要你答应了,今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你之马鞭所向,纵是刀山火海、千军万马,他们也会领命赴死。这样忠心耿耿的部下,你再寻不到了。”
杨浩苦笑道:“木老,如果是在草原上,能拥有这样一个部落,能拥有这样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我想任何人都会垂涎三尺。不过……这可是大宋,谁能容我拥有这样一支力量?你要我如何安置他们。”
李光岑轻笑道:“杨钦差,你只是不想无端担上一份责任而已。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你肯,何愁不能妥善安置他们?你说不能安置我那几
千族人,你可有办法安置这数万被你亲手来的百姓?”
李光岑微微一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折大将军是绝不会另择一地安置这些百姓的,而大宋朝廷,也不可能在此时为了他们与府州翻脸。赤忠将军不会带着他的军卒一直守在这里,到那时,这数万百姓,就只有留在这任人鱼肉,他们是杨大人亲手来的,视你如再生父母,你……忍心看着他们饱受摧残?只要你答应照顾我这数千族人,这僵局,老夫来替你解开,如何?”
杨浩目光一闪,徐徐说道:“木老,你那数千族人都是在草原上流浪的牧民,必然精于骑射擅长驰战,这数千人里去掉妇孺,至少也有一两千的精兵,如果让他们依仗地利守护这芦河岭,那么除非夏州,府州正面开战,倾巢出兵,否则他们足以护得这里周全了,是么?”
李光岑莞尔一笑:“杨钦使,你的猜测,只是其中一点,老夫心中还有一些秘密,但是老夫只能把它告诉自己的义子,不会告诉你这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