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白了他一眼,对还在满屋子找东西的汪氏说道:“外婆甭拿东西了。我嗑瓜子就成了,旁的东西也吃不下哩。你过来坐下,咱说说话。”
汪氏听了她的话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心酸的是,往常她每回上闺女家,带的东西都被这个小外孙女当宝贝一样藏得紧紧的,根本舍不得一次吃完,总是一点一点地往外拿;高兴的是如今闺女家终于过好了,菊花都不稀罕这些吃的东西了。
她笑对菊花道:“你俩先坐会,外婆要做饭哩。晌午在外婆这吃,晚上去你大舅家吃。”
菊花急忙拉她坐下,说道:“咱晌午就上大舅家吃。大舅要是晓得我来了不去他那,要生气哩。你一人在家,就不要做饭了,上儿子家吃饭有啥哩。
青木也急忙点头赞同,说大舅母在家,烧饭也有人帮手。
祖孙三人闲扯了一回,菊花记起自己的重要使命,凑近汪氏小声问道:“外婆,刘富贵家住得离这里远么?我想去瞧瞧他家闺女哩。”
汪氏奇怪地望向青木,问道:“你哥不是说暂时不想说亲么,还瞧他家闺女做啥?那前年他们托我带信让你去,咋不去哩?”
青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他根本没想到菊花会跟外婆说这事。
菊花想,这事要是不跟外婆说,她咋能见到刘云岚哩?难不成她还能独自在外婆村里晃荡,找到刘富贵家登门拜访?
她见青木尴尬的样子,轻笑道:“外婆,人都说他家的闺女好,哥哥见过两回,说还不错;我也想去瞧瞧,要是真的好的话,就再托一次媒人,上门求亲。”
汪氏笑道:“这是你娘的主意?”
菊花忙摆手道:“娘不晓得哩。我自己想着既然来了外婆家,就顺便瞧瞧。好的话,就回去跟娘说,娘也好托媒人来提亲;要是不中意的话也没人知道。这样不是妥当些么?我爹跟我娘也说过,我跟哥哥的亲事让我们自个做主哩。”
汪氏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也不急这一会儿,我回头找个机会带你去瞧瞧。到了她家门口,云岚是个热心的,见了你肯定要招呼。我就说你不常来,带你在村里到处转转,这不就搭上话、也能进去坐会儿了么?”
菊花听了忙说好这样也不显得突然。
她跟外婆说好了,见青木脸色微红、沉默不语的样子,又对汪氏道:“我特意跟外婆说,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不然的话就直接找媒人上门了。外婆你甭声张,叫人听了不好哩。”
汪氏笑道:“这我还不晓得?要说你一个小娃儿,上门相看也不合适哩。我肯定不会说的,那不是给你找麻烦么。”
她笑眯眯地望着青木心道八成是外孙有些动心了,这才让妹妹也来瞧瞧的。也好,这云岚实在是个好闺女她当年就想把她说给青木的,要是连了这门亲,倒也不亏他。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看看天色,到了晌午,就关上门一齐往菊花大舅家去了。
这村子跟其他的村庄没啥两样,不过农家院子的围墙少有石头的,大多是竹篱笆墙或是木槿栅栏。
汪氏牵着菊花,青木跟在身后,路过一家细竹围成的小院时那茅草房里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汪嫂子,这是去得发家哩?嗳哟,这闺女是哪个?”
随着声音结束,屋里急忙地走出一个老婆婆,瘦得干瘪,乐呵呵地出了院子觑着眼儿瞧菊花。
汪氏本不想跟她说话的--她怕菊花紧张,可是人家都迎出来了,也不能不理人不是,于是笑道:“这是我外孙女。菊花,这是方奶奶。”
菊花微笑着唤了一声“方奶奶”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那任由这老奶奶张口结舌地打量自己。
老奶奶也不是成心这样的。
只是汪氏有个癞皮外孙女的事村里谁不晓得?杨氏回娘家也从未带菊花回来过--当然,很小的时候还是带回来过的--所以,这老奶奶听传说这闺女丑得很。
今儿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汪氏的外孙女不但不丑,还俊得很哩!
可是这脸上蒙着块布,难道是为了遮那癞皮的?
嗳哟!要是这样真的可惜了一样好看,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谁会想到下边遮着癞皮哩!
老人家又是惋惜又是心疼,想对汪氏说句安慰的话,当着菊花的面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是拉着菊花的手,连声说“好闺女”。
汪氏知道她也是个实心人,也没怪她大惊小怪,只是说要去儿子家吃饭了,她这才松开菊花的手,让汪氏回头带菊花来她家坐坐。
这一会的工夫,旁边的院子里也出来好几个媳妇,纷纷跟汪氏打招呼,听说这是汪氏的外孙女,都好奇地上下打量菊花。
青木气得板着一张脸,也不跟人招呼--他很是怪这些人无礼。
菊花却根本无所谓。人家未必就是笑话她,不过就是好奇罢了。这时候要是自卑躲闪,别人更加要探究;若是无所谓,人家看一会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大惊小怪了。
汪氏见菊花落落大方,一点也没紧张不安,十分开心。她对菊花道:“她们没见过你,就多瞧了几眼。这些人也都不是那碎嘴的,就多说两句,也没啥坏心。”
菊花点点头道:“瞧就瞧呗,又没少块肉。”
大舅杨得发和舅母章氏见了菊花,也是高兴万分,拉着她又是好一顿寒暄。
菊花对于自己受到如此热情的接待,自是感动的。她不用做饭,不用做针线,干干净净地坐那嗑瓜子,这当客人的感觉也是不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