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风楼里出来,陆卷舒发现沈罄声并没有叫一顶轿子来的打算,这是要走回去吗?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小气的人。心里气闷,她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可有细白纱的头罩挡着,恐怕这气了也是白气,没人瞧得见。
说到底,他是太傅,她陆卷舒是下仆,主子都没吭声呢,她有什么资格吭声呢!
天色渐晚,却还没有黑透,天边还有一丝暖红。
街道两边摊贩点上了油灯,入夜了也照样做生意,或大或小的推车上摆放着天南地北的新鲜货,有江南的胭脂,有蜀地的茶饼,有松江的布匹。
沈罄声不言不语的走在前面,看似云淡风轻一派悠然,实际上却是处处留心,三不五时的就用余光往后面瞥。
在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他的脚步慢了一点。偷偷的瞥了一眼……
在卖布匹绣花的地方,他的脚步慢了一点。偷偷的瞥了一眼……
在卖佩饰珠宝的地方,他的脚步又慢了一点。偷偷的瞥了一眼……
“沈太傅是有些累了吗?不如我们叫顶轿子来?”陆卷舒见他的步子越走越慢,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罄声顿时气结!猛地顿住了脚步,恶狠狠的回头瞪了她一眼。
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这满大街的姑娘都叽叽喳喳的围在那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摊子旁边,挑挑拣拣,眼睛里放光,怎么她全然不感兴趣,只顾着赶路,赶路赶路赶什么路,这么短的几条街,他还嫌走不够呢。
陆卷舒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呀!心里正嘀咕这人也不知道是生了哪门子的邪气,眼神这般凶狠,本以为他要骂人,谁知他拉着个脸半个字儿也没吐出来,一甩袖子扭身走了,走的大步流星,与之前的慢慢吞吞气势全然不同。
只是这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沈太傅,咱们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吧!”陆卷舒狐疑的问。
“本太傅想起有些东西还落在吏部公堂里,顺路去取一下。还有小王爷最喜欢吃的城西的点心,咱们俩一会也顺路去买点,你顺便给带回去。”
陆卷舒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住右脚,这春风楼在东面,点心店在西面,吏部衙门在北面,梁王府在南面,到底有哪点“顺路”了。
这个沈罄声不仅小气,还折腾人。
xxxxxx
他们两人正走到南化大街上,突然有一队宫人,熙熙攘攘的压过来,阵势庞大,显然这仪仗是为某位身份贵不可言的大人物在开路呢,街上的路人,摊贩都纷纷往两边靠拢,鱼龙混杂的挤压在一起。
沈罄声顺势把陆卷舒拉倒他身边,宽厚的手掌里是她纤细柔软的皓腕。
他手上的力道太大,又太急,陆卷舒的重心没把握好,右脚崴了一下,关节像是有千万根针扎过似得,可她咬着牙硬是忍了下来,沈罄声似乎也没有发现。
那一队宫人后面,是两架气势恢宏的金顶刺绣凤辇,前面的那架规格比后面的那架规格大上一些,刺绣也是以正金色为主的百鸟朝凤,后面的这架是金红混织的凤穿牡丹。
路上的行人无不勾着脖子看,有个卖花的年轻夫人,眼中带着羡慕的神色,望着那凤辇,痴痴的说道:“这才是皇家的气派啊,要是能摸一摸我也知足了。”
她旁边卖水果的摊贩瞥了她一眼,“就你,也配摸柳贵妃的凤辇啊!”
“柳贵妃怎么了?她当初不也是身份低微的贫家女吗?只不过命好而已,攀上了高枝,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要我说,贵妃贵妃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妾,她这样招摇过市,岂不是再打皇后娘娘的脸!”
“你小声点,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呀,柳贵妃这是奉旨替皇上去乐山敬天呢!这样的恩宠,就是皇后娘娘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唉,咱们皇后娘娘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斗不过这深山里的狐狸精啊,这日子过得苦啊!”
“前面那是柳贵妃的凤辇,不知这后面的又是哪一位妃子的凤辇。”
“这你可是看走眼了,这后面的可不是妃子的凤辇,而是本朝昌平公主的。她可是柳贵妃所生,隆德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听说几年前,准备把这位公主许配给一位状元爷,谁想到那状元爷竟然敢当众拒绝赐婚,这昌平公主就没嫁出去,一直跟在柳贵妃身侧呢!”
陆卷舒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这小贩子口中的状元爷,可不就是站在他身边的这一位。
想来八年前,他定然更加风神玉骨,气傲于世。也怪不得隆德皇帝会看上他,把自家最宠爱的小公主许配给他。
若是当年他做了昌平公主的驸马爷,那他就是荣王的连襟,此刻说不定就是敌人了。命运真是奇特,让世事都难以捉摸。
陆卷舒以为这是命运,却不知道这是一个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堵上一切反抗命运的结果。
凤辇车队越走越远,人群渐渐散开,街道上也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沈罄声拉着陆卷舒往前走,却发现陆卷舒的动作有些不太对劲了。
“你脚崴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xxxxxx
“然后呢?知道是你害的她崴了脚,是不是特别懊悔,特别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痛在你脚,伤在我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应璟拍案大笑,惹得沈罄声皱眉怒视。
自从知道陆卷舒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以后,应璟对她的敌视也淡了许多。
沈罄声翻了一页书,不咸不淡的说:“然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