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宽阔的狭长走廊内,通往宴客大厅的方向,有个人挡住去路。
略嫌稍矮的身高,介于少年与男孩之间,只是气势充足,显得年纪不小。
澄亮的双眼,别有用意的盯紧被捧着的小小水母,嘴角咧出古怪的弧度。
因为即将离开七水,这人穿上在非鼎世界时长穿的衣袍,金黑对比的颜色显得肃穆,宽大的衣袖、古老又厚重的衣服样式,彷佛穿过千年时光的阴郁沉重。
“离开前,非得来找你说些话。”非眠对警惕自己的视线不以为意,反而像多年好友般,语调、姿态是那么的和气、关切。
小小水母用触须拍了拍植物人的手,被他捧着放在最前方,“请说。”
“‘定军’说了他离开前最后一晚发生的事,他留下了证明不是被你逼走的证据,在他差点死于追杀的紧急状况中,可惜,证据不见了。”
非眠不废话的以最短的发言,将事情交代完毕。
“钉子?”小小水母从话里领会到这个隐而不宣的重点。
“钉子起不起出来,用不用那颗钉子做反间计什么的,是你们自己的事,不是我这个外人能插嘴的,只是,请不要连累到雪鹗。”
非眠真正需要过来一趟的主因,就在这里。
他将自己重要的双王印暄托付给雪鹗,就得帮雪鹗清理麻烦。
无宁世界急需引导者的努力付出,在他想来,别有另外的可能,像是在抢时间一样,跟什么抢时间?当王被逼出走,白嵌所言中那些议会的老贼全部可以当做凶手来看待,纵使他们尚未犯案,也绝不可能无辜。
这些话如果真讲出来,场面上会非常难看。
没有办法,非眠被迫用“钉子”做藉口,提醒、敲打一下。
仅要无宁世界是真的重视引导者雪鹗,相信自会主动多做点什么。
“谢谢关心。”小小水母点点头,态度是认真的在致谢。
非眠打量了他一会儿,再瞧了瞧小小水母后方的两个人脸上的沉重。
“能放在心上多加考虑,自然是最好,那我不多说了。”
“此行顺利。”小小水母似乎察觉了他接下来的行程。
“承你吉言,互相共勉。”非眠点头示意后,转身扬手挥了挥,接下来,不再多留的迈步走人,至于要不要临去前跟印暄碰个面,他要再想一下。
目送他远离,植物人跟水族人一等他消失在视线范围,立刻激动开口。
“王,无宁那边真是简单的催促吗?不是另外想警告我们什么?”
没有办法,不曾有人提醒,他们没有想过这么险恶的事。
万一,那位应该死去的暴君复活,是为了古树大人和深渊大人一直不想进行的灭世,那么,议会那群老贼难不成真会私下派人过来暗杀引导者?
“记住这份情。”小小水母言外之意,是这事要付诸行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事实上,议会老贼们的无耻与贪婪,让他们对非眠的猜测深信不疑。
而直到确定这群无宁世界的人,是真有把话听进去……
已经走到深海宫殿门口的非眠,终于将手上的窃听工具摧毁,重重的搓了又搓,直到变成小铁球,看不出作用,这才收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不是他总怀疑别人,仅仅是,印暄跟雪鹗如今确实非常重要。
至于军长……该怎么说呢?现在只有定军记忆的他,常常会触动非眠的回忆,会想起最初在实验室里遇到的那个人,那个听着所有人指责他没有经过动物实验,居然敢进行人体实验,却没有跟着鄙夷他的恶劣,而是问他一句“为什么”,让他觉得自己被尊重,第一次被人询问,不是被直接唾骂的感觉,真好。
第一眼就选择相信,不是人云亦云的跟着厌恶吗?
那样的军长,应该叫定军,却给自己取另一个名字的他,后来死了之后按惯例在名字最后加上一个眠字,而在这之前,那个名字是──军厌。
现在想想,“军厌”这个名字用的时间不长,记得的人怕是极少。
配合定军最后一晚的经历,竟是能从中感受到浓浓的、惨烈的绝望。
却是这样的军长,后来成为了所有从军者的理想,成为一军之长!
可以重定价值观,可以挽回破败的人心,可以让人拥有一份希望,这样的军长很了不起,于是,怎么可以随便灭世呢?
灭世之后,是不是记得军长的人,会少到可怜,甚至不留一个?
如果说以前仍会动不动想到灭世的话,非眠如今不会了。
知道定军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遇到哪些遭遇,落到何种下场,越发的想要给军长不一样的“回归处所”想要给他可回的家),是的,希望有一天军长回来,仍是一军之长的地位,依旧会得到众人的依赖、仰望,而不是全然陌生。
临行前想通这些,感觉回去非鼎的这一仗,变得非常难打。
非眠毫不在乎的随意一笑,他有信心,是为了军长付出的话,他办的到。
如同军长听信他一人之言,相信他急着拿活人做实验,真是为了制止一个流行疾病的继续扩散,而不是贪求功劳的跳过动物实验,直接对活人下手。
军长的无端信任,非眠不管何时想来,心总是暖暖的。
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去吧?回去非鼎世界,回去他跟军长一起守护千年的世界,继续属于他的奋斗,为了有一天军长回来时,能够仍是一军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