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太太问好。”徐氏给老太太问了安,又笑道,“老太太前儿夜里七丫头夜里着了凉,发烧了,昨儿请大夫来看了看,喝了药之后,还不算太好,今早她挣扎着下来想给老太太来请安,说老太太最和善了,只十日来请一次安,我怎么可以不孝顺,媳妇劝了她好一会儿,说,咱们老祖宗最疼惜姑娘们了,你还没好,下了床,着了风,病有加重了怎么办,老太太不是要伤心了,再有你过了病气给老太太怎么办呢。听了这一句,七丫头才打消了来请安的心思,又央我把这个送给老太太,这鞋子是莹姐儿前些天做好的,那丫头素来是个老实的不爱说话,只手上的活计还能见人,老太太瞧瞧,喜不喜欢。”
徐氏说话时,语气不急不缓,笑容十分真切,一段话既捧高了老太太,也指出了七姑娘一片纯孝之心。
钱氏听到这里突然拍掌笑道,指着沈幼瑷道,“你们姐妹是心有灵犀,姐姐刚送了,妹妹也送了,老太太您可是有福了。”又煽风点火,“把这两个姑娘的抹额拿出来看看,老太太您也来瞧瞧,是姐姐的好还是妹妹的好。”
徐氏闻言,盯了一眼若无其事坐在一旁的沈幼瑷,也笑道,“果然是姐妹同心,我听说五姑娘绣活精致,七丫头定是比不上的,老太太就当是看个新鲜。”
果然不愧是沈府里人人赞叹的沈家主母,几句话就把尴尬化解了。
钱氏不得劲,狠狠的揉了揉帕子,她是个骄傲惯了的人,在闺阁里便总是争强好胜,她嫁过来时是谢氏当家,那便算了,国公府的贵女,家世比不过,嫁妆也比不上,她便歇了好胜的心思。如今这个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家世也不显,嫁妆更是少的可怜,却样样都要压她一头,叫她心里如何舒服。
见徐氏夸赞自己,沈幼瑷道,“太太说的过了,我的绣活当不得精巧,只能看,太太以后莫误会了。”
沈五姑娘轻声慢语,语气平淡,如珠玉敲打时的声音,十分动听。她是真的觉得她的绣活不好。
徐氏也笑,“五姑娘常年不在家,我这个做太太的竟然不了解五姑娘,真是不称职。”
听到这句话,沈老太太看向沈幼瑷眼神里的不善越发明显了,她原本就不待见沈幼瑷的生母,沈幼瑷刚出生的时候,老太太还对她有一分怜爱,谁知道谢蓁蓁死了,老国公太太找上门来,明里暗里的指责沈府忽视沈幼瑷,硬是把沈幼瑷抱到了魏国公府。沈老太太憋屈异常,看着长大之后越来越像谢蓁蓁的沈幼瑷只剩下厌恶了。
甄氏担忧的看了沈幼瑷一眼,正要开口,便听到沈幼瑷说道,“太太是在抱怨我在外祖母家住的太久了吗?”
徐氏被她一口一个太太叫的心口发痛,面上笑的温柔慈善,看向沈幼瑷的眼神里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只要你过的欢喜,哪里都一样。”
“既然如此太太怎么说自己不称职,我既不是太太生的也不是在太太身边养大的,太太身为继母,我的一切太太不知道也属正常,望太太以后莫自怨菲薄。”这句话一出口,沈五姑娘直接明晃晃的告诉徐氏,你是继母不要多管我的闲事。
钱氏明显感到老太太的气压更低了,偏偏沈幼瑷说的十分认真,毫无察觉。
沈幼瑷并非傻子,她知道祖母的不喜欢,从她回来后,便明晃晃的无视,低下的人见了老太太的轻慢,也渐渐有了闲话,徐氏更是面上亲热,却一次次挑起老太太对她的怒火,也许她该情真意切的唤她母亲,反正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大家表面其乐融融就好了,可沈幼瑷知道就算她再讨好,也换不回老太太对她的亲近,不如说开了,她也不耐烦这今儿话里有话的试探指责你不孝顺,明儿就打着长辈为你好的虚头把手伸的过来,继母就是继母,永远不是嫡母,排挤也罢,讨厌也罢,她都接着,沈家现在的老太太最重体统,只要礼仪规矩大抵不错,话说的明白了,也不会任人拿捏,何况她身后还有魏国公府,只要魏国公府一天不倒,沈老太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好孩子,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周岁就去了你外祖家,可我待你的心跟七丫头一样,看来我以后要多关心姑娘了,省的五姑娘以后埋怨我。”徐氏睫毛上沾了几分水汽,似被沈幼瑷那句话打击到了,神色有些难堪,自嘲道。
钱氏不屑的撇撇嘴,四太太赵氏是庶子媳妇,在老太太院里从来便是称职的背景。
沈老太太的笑容愈加淡了,看都没看沈幼瑷一眼,“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你是她太太,她还能越过你去不成。这鞋子我觉得不错,七丫头很不错,又孝心了,我那有一套红宝石头面,就给七丫头了,让她放心养病。”
这话一出口,钱氏差点揉碎了帕子,那套红宝石头面她可想了很久,沈老太太还说过给沈幼婉,她早就把那套头面看做自己的了,如今就这么没了,钱氏心里一阵肉疼。
“老太太。”钱氏想刚开口,就被沈老太太瞥了一眼,把剩下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徐氏得了赏赐,谢过了老太太之后,笑着打量沈幼瑷一眼,却见沈幼瑷神色未变,眼底不起一点波澜。
这个年纪的姑娘做到喜怒不行于色的真的不多,徐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亲祖母明晃晃的偏心,贵重的首饰丝毫不动声色,不觉想到刚才老太太举动自觉占了上风,嗤笑一声,只是性子锋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