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月明,几处小虫低唱着纡回曼妙的自然之曲。
山村小屋,翠竹临窗,所有的一切都让人陡生一种宁静平和的心境。
涂山紫睡不着,轻轻地坐了起来,映着窗口的月光,看了看身边睡得像个小孩般酣熟的男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涂山紫睡不睡都无所谓,她只要每天子夜打坐一二刻钟,就能整天精神饱满、神采飞扬。憔悴、黯淡之类的词跟涂山紫永远无缘,尤其是她在三年前嫁给萧淡然之后,笑容就没有一刻从她脸上消失过。那种莫名的幸福感甚至可以幻化成淡淡的清辉从她脸上每个毛孔里溢出,更衬托出涂山紫那恍若仙子的美丽。
很多人不明白涂山紫怎么会看上萧淡然。萧淡然只是一个樵夫,每天上午上山砍柴,下午下山卖柴,闲下来的时候就拿着祖传的一根青玉箫呜呜哑哑地吹。箫声就如同他的名字,淡然淡然的,带点自在。萧淡然入过学,但在三个月内被学塾老夫子十万八千句“不可教也”给骂了回来。箫淡然长得不算丑,但离英俊两字还着实有段距离,以致于当美若天仙的涂山紫从山外嫁过来时,一些吃不到葡萄的人就用上“鲜花牛粪”这个比喻。但涂山紫却对这一切毫不在意,自三年前的某个春日里听了萧淡然的箫声后,她就执意要嫁给这个能让自己平静快乐的樵夫。三年来,她已习惯每晚在淡然平和的萧声中入睡,在第二天的鸟声中起床。但这个月,她却失眠了。
自从这个月的初一以来,涂山紫一入睡就会发恶梦。乌云盖天,惊电处处,涂山紫一人在无尽的旷野中躲避着雷暴,直到精疲力尽时被一个狂雷击中每每涂山紫满身冷汗地醒来时,就再也无法入睡。怎么会这样?对涂山紫而言,恶梦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为什么最近老是如此呢?莫非…莫非…当涂山紫突然想到那件事时,刚刚止住的冷汗又哗地一声下来了!
天劫!
如果不是连续半个月的恶梦,涂山紫可能在幸福中早已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并非人类,而是狐。天狐要想真正修成正果,随意出入世间,必须要经过犬、风、火、水、雷、兵、情七劫。世间传说的那些狐仙故事动不动就是书生在犬口下、暴雷下、猎人手中救得一只狐狸,而后狐狸报恩的故事大多也是因这些历劫天狐所产生的。在涂山紫的万年修炼中,早已历经犬、风、火、水、雷、兵六大天劫,独独剩下最后的一关:情劫。
情劫!这是六大天劫中最后一劫,一旦渡过,其修行就等同大罗金仙,长生不死。
情劫!由于天狐媚人的本性,古往今来能渡过情劫的几乎绝无仅有。
情劫!要的是情如寒灰难热,心如古井不波才能渡劫,可是有萧淡然在,我又怎么能安然渡过情劫呢?
涂山紫掠了掠鬓角的青丝,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千山隐隐,月华如水,静谧详和。有人,涂山紫恍然发现在山岩的尽头,坐着一位青衣人,正呜呜地吹着长箫。尽管隔得很远,但涂山紫那双修练万年的眼睛却有穿云破雾般的视力,赫然发现月光中的那人就是萧淡然。箫声伊伊呜呜,如山风轻轻拂起长发的波纹,如慈母哄儿入睡的呢喃,如情人心意相通下的一声低语,更如萧淡然在涂山紫的耳边柔柔地说着情话,呼她去山岩听箫招唤。
涂山紫痴痴地望着吹箫的萧淡然,心中涌起了无穷的柔情。郎啊,为了你,别说不能修成仙,就是从此入地狱,有这三年生活的幸福回忆也够了!涂山紫一边在心里回应着萧淡然的招唤,一边起身披衣正要往门口走去。突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紫,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萧淡然的声音?他不是在山岩上吹箫的吗?虽然涂山紫的心神已被山岩上的箫声牢牢锁住,但以萧淡然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便是轻轻一声,也有惊雷般的深刻。所以,当身边的声音问起时,涂山紫浑身一振,转身回顾。
是的!是萧淡然!萧淡然一直睡在她的身边,何曾有半步离开,直到被涂山紫披衣开门的声音惊醒后才冒然问了一句!但那山岩上吹箫的呢?涂山紫忙收敛心神,眼耳神通自开。窗外,千山隐隐,月华如水,何曾有半个人影、半缕箫声?
涂山紫直觉得全身发冷,情劫已开始了。幻影幻声幻觉将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直至将心陷于无穷无尽的幻境中,摧毁天狐苦修的万年道行。刚才,如果不是箫淡然的那声问候,如果不是涂山紫对箫淡然那早已超越一切的敏感,她早已不知不觉随着那虚幻的箫声走入幻境。
眼耳神通纵然而堪破眼前的小小幻景,但绝看不破真正要随之而来的天劫幻境,否则情劫也不会被天狐称为终极大劫。萧郎啊,萧郎,也许我们的缘份到此为止了!涂山紫的眼中留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看得萧淡然的心里直别扭。
“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不过说了你也不一定明白。”
“那就不用说了。但夫妻同体,如果有什么忧虑或危难,你都要分我一半。”
涂山紫用力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萧郎,为我吹一会儿箫,好吗?”
“当然可以,一辈子这么吹下去也没问题。”萧淡然从床头拿过青玉箫,盘膝坐在床上,全心全意地开始吹起了箫。
随着脑海中幻影叠出,心神深处甚至有了惊电狂雷般的骚动,涂山紫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