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于政事上来不是手段强硬干练有为的帝王,立后纳妃之事他已经推脱多年,这次大抵是推脱不掉。他没法解释即使他娶了郡主,叶云藏该反还是要反;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保证叶云藏不反。
所以就听他们的,大概也没什么不好。
叶云藏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呼吸由急到徐,慢慢变得平缓。
秦则是背对他睡的。
他迟疑了一下,手上用了巧劲儿,把人翻过来,拥进怀里。
小心翼翼的,抱了十年都没被对方发现。
我宁肯你恨我彻头彻尾无情无义冷心冷性,也不愿你有一日道我负你骗你。你和这天下江山我都要握在手里,得不到这江山,我又如何能保证一直拥有你。
阿则,不求今生,只求有来世,你信我爱你。
屋中一片昏暗,年轻的王者脸上依然冷漠一片,手中动作却无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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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人明里暗里问起他对陛下婚事的看法。
作为藩王,作为臣子,西阳王此时只能笑着赞成。
哪怕手已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明面上,他依旧是一心向着朝廷的肱骨之臣。
这桩喜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一方是极力促成的朝臣,一方是不反对的西阳王。作为主角的秦则和郡主怎么想反倒无人在乎。
这一切倒也无须他亲力亲为,甚至按照奉朝的习俗,他也不用亲自参加婚礼。
只是传回的消息说两人恩爱甚笃、琴瑟和鸣。
他强迫自己专心于西阳军务政事,不去时时关注那人的消息,只是这样,竟然又挨过了三年。
又到上京述职之时。
近三年四处尽是传西阳王将反之语,手下心腹重臣都劝他托病不要去。
但他依然不顾劝谏,坚持北上,只带一队轻骑。
心中满溢的情感早已压倒理智,早有预料,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能看到那人对他笑。
可预想总比现实更美好。
夜宴后他没等来那人传召,第一次借酒堵住帝王去路,那人垂下眼,随意吩咐宫人道西阳王已醉,送他回去。轻挥袍袖,转身便走,无一份多余的留恋。
这一次,他明明白白地和他划下线,君是君,臣是臣,再无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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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接连有大事传来。
先是皇后终于诞下皇子。这是秦则第一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儿子,当即便被封为太子。
然而没过多久便传出裕王谋反的消息,裕王是秦则同父异母的哥哥,自上次述职后一直借口滞留京城,最终却出了这件事。彻查之后,裕王被废黜流放。
之后不过月余,便传说皇后发了急病,被送去别宫修养。
只是这一切叶云藏已无暇关心。
西阳铁骑终于踏出沧雁关,指北而去。一面是王朝四代人的安逸与内耗,一面是几十年厉兵秣马悄无声息地默默准备。
势如破竹。
尸骨硝烟中掩不住的是西阳几代人的宏图野心与他日渐炽烈的yù_wàng。
叶云藏设想过很多次面对秦则的情景。
只是没想到秦则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他的剑,问:“我送你的剑穗呢?”
他说:“丢了。”
他还是在骗他。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在骗他。
剑穗被他好好贴胸藏着,鲜丽如新,他舍不得它挂在剑上,风吹雨打。
叶云藏将秦则幽禁于宫中。
秦则的表现出奇得平静,而且配合,只是要叶云藏好好照顾他儿子秦逸。
小孩儿还不到三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很快叶云藏就发现,秦则病了。太医说陛下三年前便已患病,是为绝症,早已试遍名医,然而药石罔效。
秦则问他如今夙愿已偿,何不称帝。
他摸着虚弱地卧在床上的人的手,默不作声。心道我愿永不称帝,只求永生永世同你在一起。
他陪了他七年,终究天命难违。
秦逸已经长大许多,只是看上去依然不聪明的样子。
小孩子来看他,还是什么都不懂,看着秦则抽噎地默不作声地掉眼泪。叶云藏最见不得有人在秦则床前哭,便指挥着宫人把他哄着带走了。
秦则指着秦逸的背影,突然道:“对他好一点。”
“我不在了,对他好一点。”秦则闭上了眼,不去看叶云藏,继续淡淡道,“他是你姐姐和我哥哥的孩子,看在他身上流着你我各一半的血上,对他好一点。”
叶云藏愕然,突然想起当年接踵而出的几件大事,原来背后竟是如此。
只可惜不是自己和秦则的孩子。
秦则又睁开眼,就那么看着他,突然道:“叶云藏,这辈子我生为帝王,竟然偏偏只喜欢你这么个人,实在不值;要是有下辈子,我就去做个街头浪荡子,哪怕地痞无赖惨死街头,也不要再爱你了。”
叶云藏按住了他的手:“胡说。”心道你说的不算数的,就算你不愿意要我,我也会想法儿一直把你绑在身边。
说完这句话秦则就剧烈咳嗽起来。叶云藏忙帮他顺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而后秦则就像是又失了力气,像前几日一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云藏觉得他今日不正常,便遣退了所有人,自己继续在床头坐着守着他。
之前连续三天秦则都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