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融融,映衬着桃花纷纷吹落,原本是这样春日静好的时刻。然而阿静却抱着我的手臂,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我伸手擦去她脸颊的眼泪,蹙眉道:“杨祖,那是谁?”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双眼睛早已经哭的肿了,然而我几次询问,她却只是哽咽,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明说。
我微微一怔,却蓦地明白了过来,眉头的皱纹越发深了几分,“可是你那个心上人?”
她看着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然而嗓子早已经苦哑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他回来了。可是……可是杨祖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
“他做了逃兵?”我的声音渐渐冷却下来,“人活一世,孰能不死?当初征兵入伍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自己是为何而战。如果他因为贪生怕死而逃回来,阿静,这样的男人实在不足以托付终身!”
“杨祖不是那样的人!”阿静却猛地反驳我,只是神情之中也带着难以言说的茫然,“他走的那一天还曾经对我说过,他的祖父,曾经是在先帝麾下当兵的。战死在了沙场,他从来不怕死,因为他知道牺牲是值得的。”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当逃兵呢?”我却嗤笑起来,心中带着几分鄙夷。
“我不知道,杨祖不肯和我说。他只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说咱们打了胜仗,皇上攻下了楚国的帝都端康!”她的目光之中也闪过一抹迟疑,“我们打了胜仗,为什么杨祖却回来了……”
我的手指一动,“你说,我们胜了?”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急切,阿静倒是怔了,连连点头道:“是,杨祖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来,皇上的御驾,也已经在归来的途中。”
“可是我们胜了,他为什么要逃回来?”阿静的双手死死握着拳头,一双手青筋毕露。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临阵脱逃乃是死罪,若是事后问责,更是要连坐的大罪。不仅仅自己要死,亲眷更是无一能幸免。
刑罚固然残酷,但是乱世之中也只能用重典。我倒是明白为何阿静为何要这样慌乱,只是……如果曾经说出过这样一番话,也的确是以必死之心入伍,更何况既然胜了,若是和军队凯旋归来,日后必然是有赏赐的。
这样逃回来,却必然是死路一条。
我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心神混乱。这个逃兵带回了魏国胜利的消息,可是这个消息,是真的么?是否不过是他的开脱之词?
“碧清,我该怎么办!”阿静并没有发现我的慌张,只是自顾自掩面啜泣,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带我去看看他吧。”我终于稳住了心神,借着扶手之力,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子,抬起头,看见的却是观世音悲悯柔和的双眼,正垂怜的看着我和阿静。
阿静看着我,我知道她在迟疑什么。她震惊于自己所爱的男人竟然是个逃兵,然而她却不能就这样带着我去见那个男人。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朝屋内指了指,“显儿还在屋内睡着,是你救了他的性命,你也救了我的性命。更何况,我自己的过去,也未必能去官府报案。”
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碧清,我……我没有一个人能够商量,所以才只能来找你。可是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杨祖,我会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他,让他走的远远地。”
“逃避只是一时,他可以逃,他的父母亲眷呢,也要跟着逃么?”我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扶起了还坐在地上的阿静,“更何况,你们还要做夫妻的。若是他逃跑了,你可要如何是好?”
“我虽然是个弱质女流,但说不定,还能想出些办法呢。”我的目光诚恳,“阿静,你救我一命,就算是我报答你罢。”
她看着我的眼睛,咬了咬牙说道:“好。”
阿静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她肯信我,我也希望她这样信我,不会是一场失落。我将显儿托付给隔壁的婶娘,这孩子倒是也不怕生,只是抓着我的手指,我俯下身亲吻他的脸,显儿便咯咯笑了起来。
我心中只觉得柔软,若是从来不曾做过母亲,或许我这一生,永远都不会生出这样的温柔与慈爱来。
只是阿静眼巴巴看着我,她从来是爽朗的女子,此刻勉强掩盖住了悲容,但是一双眼睛早已泛红。
我伸手握一握她的肩膀,这才低声道:“不要哭了,若是被人看出异样来,反而越发麻烦,带我去看一看他吧。”
阿静点了点头,在前头带路。我久不出宅院,竟然不曾发觉原来玉兰花已经开了。
这盛开在枝头的花朵极其脆弱,一场风雨来袭,便全都簌簌跌落在泥土之中。有垂髫小儿笑逐颜开,抖落了手中的衣服来接那些玉兰花,我觉得好奇,倒是阿静看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笑了笑,“这些花裹着面粉糊油炸着,很好吃的。小孩子贪嘴,自然喜欢吃这些。”
我微微一怔,她却转过脸去,“杨祖曾经说过,玉兰花开的时候,他或许就回来了。可是……”
我伸手轻轻按住了阿静的手腕,她是那样瘦的女子,手臂上的骨骼都膈人的很,“何必将事情想得这样差,或许未必是你想的那样。”我看着他的眼睛,莞尔道:“若你喜欢这个男子,自然也要多信他一分。”
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