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我盯着那烧得噼啪作响的木炭,忽然忍不住慨然道。
这原本是从前徐宗干咏炭的诗,暗中却是讽刺官吏位卑言轻的时候,尚且还有几分傲骨。然而官场得意,炙手可热之时,却已经彻底昧了良心。而我却总觉得,这句诗,若是拿来形容人生,却也有趣的很。
十分红处便成灰,若是走到了荣极和巅峰之后,那么等待着的,又会是什么?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实在是道尽了无常真意。
芸儿听不懂这些,只是为我加了一场棉被,又往里头添加了一些炭火。这宫殿固然冷僻,然而到底还算是坚固,抵御风寒倒不是问题。然而此刻寒风呼啸,我却依稀听见了噼啪的雨声。
”下雨了!“芸儿低呼了一声,开口道,“奴婢去关窗户!”
她连忙起身,匆促的脚步声里,我们谁也不曾听到外头传来的闷哼声。我缩在被子里,总是觉得有几分冷,芸儿便靠在我身边,抱着我取暖。我伸手触摸着她的脸,片刻后才笑了起来,“一眨眼,你跟在我身边,竟然也已经七八年了。”
“是,奴婢也没想到,一眨眼,就那样久了。”她温婉笑了起来,“从前小姐刚入太守府的时候,奴婢就在身边伺候小姐。现在小姐成了宸妃,奴婢也在身边。说句斗胆的话,在奴婢心中,娘娘是主子,也是奴婢的姐姐。”
我的目光之中带着怜爱,也有几分怅然,“是啊,从前我落魄无依的时候,是你照顾我。也是你去通风报信,震慑了苏裴安,让他投鼠忌器,我和皇上才有逃出来的机会。这些年,你始终不离不弃跟在我身边,我何曾不是将你看做自己的亲妹妹。”
“既然是亲姐妹一般,那么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我笑了起来,低头看着靠在床榻上的女子,“从前我不为你开口,是早知道有这样一天。朝晖这个人,总是国事为重。天下一日不太平,他一日安稳不下来。但是今时今日,成败在此一举的时候,我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若是当真像皇上所说凯旋回朝。到了那一日,我必将亲自为你指婚。”
“娘娘……”她好似是吓了一跳,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娘娘若是嫌弃奴婢笨拙,奴婢以后服侍娘娘,一定更加尽心竭力,但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胡说什么?”我微微蹙眉,“芸儿,此刻没有外人,你也叫我一声姐姐,难道现在还不肯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对朝晖,当真没有半点情义?若当真如此,当日他出使犬戎生死难测,是谁整日精神恍惚。你本不是信佛之人,却****手抄金刚经,又是为了谁?”
芸儿一时哽咽,半晌,才抬起眼眸看着我漆黑眸光里,隐隐有泪落下来,“奴婢别无他想,只想伺候在娘娘身边。”
我心中一动,正想要说话,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撞开了门扉,却是成民冲了进来,立刻又反手关上了门。大雨之中有电闪雷鸣,一刹那照亮了他的身形,他手中还握着长剑,滴落下来殷红水珠,竟然传来淡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