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军帐的时候,我的脸色便霍然大变。四周竟然传来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苦涩却绵长。是谁在主帅的帐篷里面熬药又是谁生了病,竟然做的如此隐秘?
垂下来的帷幕就好像是收拢的羽翼,然而总让人觉得不详,还有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药味。
我一路掀开那些垂落下来的纱帐,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清瘦的侧脸。白衣如雪的男子躺在床榻上,多日不见,他倒是瘦削了很多。只是那种病态,不会让他显出孱弱无能之姿,反而有一种剑鞘收拢了一半的锋芒利刃,却更有威慑力。
我原本想要叫他的名字,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陡然一酸,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声泪落如雨。森爵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坐直身子,然而才一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声音嘶哑而低沉,就好像是一把生锈的钢刀无声的挫着心口。我听得发酸,连忙快步过去握住他的手。这个素来桀骜冷峻的男子,此刻目光倒是柔和。他穿着素白的单衣,上面还有起伏不定的云纹,垂落在我的手腕上,说不出的静谧安和。
“我不知道会来,还是在昨天梁王自刎之后,石崇才告诉我,原来你也来了黎世。”他笑了起来,伸手摸着我的头发,“竟然用脂水就吓退了王永吉的兵马,崇德城一战,我原本以为艰辛万分,没想到竟然会解决的如此顺利,想来倒还全都是因为你。”
“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原本就是一样的。我能帮上忙,是我该开心才对。”我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
石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退了出去,只有森爵安静看着我。
他的指腹粗糙,小心翼翼用手擦去我脸上泪痕,就好像是在看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我心中一痛,除了母亲之外,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我。即便是父亲,他看我的目光也太过复杂。此刻这个男子,是我一生所爱,也是我的寄托。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微微敛眉,这才说道:“你怎么会病了?我听说在贵州一战之中,多半都是你在调兵遣将。梁王是多年来的老臣,竟然还会败在你手中,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这一战,是要在青史之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了。”
“并非是我之功,或许……当真是天意吧。”然而森爵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梁王原本准备首尾夹击,却不料王永吉受降。而燕云十六州最近风寒地冷,几个州无以为继,我便派出石崇前去说服几位城主,果然无人愿意叛国。叔父一生都荣华富贵大权在握,一旦手中仰仗的军权瓦解,自然是无以为继,便自刎而死了。”
竟然是这样心志不坚之人,我微微蹙眉,只觉得那个所谓的梁王,固然是凶狠有余,只可惜却难成大事。这样的人,会输在森爵手中,倒也不奇怪。
然而这一站虽然胜了,但是天寒地冻,森爵却病倒。只是他素来都穿着盔甲主持大局,旁人竟然没有看出丝毫不妥来。
他是主帅,如果连他都倒下,必然人心惶惶。因此长此以往拖延,他今日倒是真的病榻缠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