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贞门外,所有的车马都已经散去了。此刻停在宫门外的只有秦王府的马车。芸儿不方便跟着我一块进宫,此刻一见我出来,立刻迎了上来,低声说道:“秦王已经走了,方才参知政事柳大人和王爷一块走的,面色匆匆,恐怕是有什么事要商量。”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石崇大人在马车上等着姑娘,说是要送姑娘回府。”
我微微颔首,掀开帷幕,果然看见石崇正百无聊赖的抚弄着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看见我进来了,这才笑了笑。芸儿不敢跟进来,只放下了帘幕坐在马车外头。车厢内放了暖炉,又点着苏合香,晚来风寒凉意入骨,此刻似乎全都被隔绝在了马车外。
“参知政事请王爷去商谈朝政去了,如今王爷主要负责黎世水利工程修筑,参知政事与工部尚书并其余几个官员都在等着,王爷是不能不去,只不过依然放心不下你,所以让我在这里等候。”石崇轻声说道。
“这是好事,魏国不比楚国,楚国对皇嫡一事看得十分重要,若是没有圣旨下来,哪一位王子都不敢擅自处理朝政,唯恐被人扣上谋逆大罪之名。倒是魏国风气开放,择优而选,他已经因肃查苏裴安一事有了威信,若是在此事上能够有所建树,文武百官更是能够对他刮目相看。”我微微颔首,然而神色之中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疲倦,缓缓回应了几句。
石崇深深看了我一眼,片刻后才笑了起来,“王爷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原本早就应该可以回府了,但是皇上特意留你下来,是为了何事?”
我抿了抿唇,神色之间有几分迟疑,然而转念一想,在帝都之中我唯一能够仰仗的人也不过是只有石崇而已。况且他也是森爵的幕僚,此事兹事体大,但是说给石崇听,却也是理所应当。我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长街寂寂,此刻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长街上空无一人,唯有我们的马车在路上疾驰而去。
“皇上留我,其实不过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多半还是因为商山四皓。”我轻声说道。
石崇也点了点头,然而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拨弄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他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石崇性格最是揣摩不透,但很快,他又抬起了头,嘴角微微上扬,“除此之外呢?碧清,你并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尤其是在亲近之人面前,你就更不会隐瞒。”
我抬起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脸,片刻后才说道:“我并非故意瞒你,而是魏王留我,是说起储君之事。他对森爵寄予厚望,然而却想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各展所长。魏王……似乎并不在意儿子夺嫡,他看中的,是这几个人的能力,当真是铁血的父亲。”
“否则你以为魏国从楚国之中分离出去,短短百年而已,又如何能够强盛到这个地步?”石崇似乎并不惊讶,“话虽然这样说,然而皇太子一日不确定,就一日依然是个谜。宋王一直深藏不露,其余的王公大臣也多半只是隔岸观火,毕竟时日还长,谁又敢真的公开支持哪一位皇子呢?”
我深有同感,魏王心思深沉难以揣度,和我说的那些话,似乎是隐隐在暗示什么。然而此刻,我却觉得心中酸涩难言,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只有石崇看着我,夹杂在清脆银铃声里,他的声音都似变得飘渺不可闻,“碧清,今日一事,你已经做得很好。能够请动商山四皓下山,秦王无论是在朝在野,声望都会如虎添翼,既然如此,为何还闷闷不乐?”
“商山四皓之所以肯下山,恐怕未必是因为官职的缘故。”我却摇了摇头,此刻心念电转,和石崇说道:“我曾经说过,想办一座私塾,召选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一直跟随先生门下苦读四年,日后若能高中,便可入朝为官。一人之力固然势单力薄,但是集腋成裘,积水成冰。我欲一扫天下门阀贵胄垄断官位,而寒门贫户却永无出头之日的歪风邪气!”那一瞬间,似乎有光从我心中蓬勃而出。
当年在沈府做小伏低,被困于方寸之间额苦闷,如今一起涌了出来。
我未必当真有多么心怀天下,然而此时此刻,却非要为从前那个沈碧清,出一口恶气不可。往事已矣不可追回,但是此刻有机会,我却想要帮那些在无望深渊之中挣扎的那些人一把。
石崇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片刻后才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我小瞧你了,若说心怀天下,我竟然是远远不如你。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其实千金易得,而良才将相,却是百年难得一遇。如今天下根源混乱,便在于天下局势两分,彼此虎视眈眈,难得太平时候。而门阀纠缠,盘根错节,上层贵族朱门酒肉臭,而路边却有冻死骨无人知。但你看这个王朝,他的根系,就是这些看似昏庸而混账的贵族。若想铲除他们,就要将整个魏国连根拔起,谁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我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重难返,只靠着几剂药材就想要活下去,实在是痴人做梦。但时日尚且久远,一切都可以缓缓图谋。”我的目光也渐渐锋利起来,那一束光在心中慢慢亮起,犹如在黑暗之中有人叩开了门扉,我点亮灯盏,知道前路在何方,虽然路远马亡,但终究不再如浮萍柳絮。
“我欲建立这个书院,再请商山四皓来执教。不敢说培育出来的全都是国之栋梁,但是至少能给天下寒门一个希望。苏裴安担任黎世太守之后,就如这朝晖所说,天下人眼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