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遇自回来之后便一句话不说,闷声喝了许多酒,最后真的醉了。赏完月,品了月饼和桂花酒,今日的中秋宴便算是结束了。众人拜别了皇后和太子,便陆续离宫。回府之后,司徒玺见且遇喝得不省人事,倒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嘱咐了管家将他送回房里。
待到家仆将且遇抬到床上,寒潇屏退了伺候的侍女,帮且遇脱了外衣,盖上了锦被。之后她亲自打了一盆热水,拧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脸。帕子拂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唇,寒潇近乎痴迷地一一轻抚过去……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令人着迷的男子呢?即便是昏睡着,依然让人挪不开视线。就算他闭着眼睛,遮盖了闪烁的眸光,他依然比窗外的月华更加耀目。霜华、白雪、星辰、松柏、微风,哪一个都似他,但哪一个又不尽然是他!
望着熟睡的且遇,寒潇眼眶温热,两行清泪竟不自主地落下。当真是痴迷了,疯魔了!便是这么静静凝视着他,都让人觉得那么餮足。
成亲这几日来,寒潇还从未与且遇离得这般近过。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哪怕他心里深知自己的一片深情,依然将她不动声色地推开。每一夜,他都会抱着锦被,睡到外间的书房,独留她一人蜷缩在空荡的雕花大床上。不过今夜不同,月光正亮,月圆人圆,她终于可以在他身边了。
寒潇起身,取下寓意着“万福无疆”的蝙蝠形银钩子,让一层层轻纱帷幔垂落,将那张宽大的红木雕花床围城一个安静的小天地。她脱了绣鞋,除了外衣。只着一袭中衣,缓缓躺到且遇身侧。
偏了偏头。倚在他肩上,淡雅的青草香便扑鼻而来。寒潇如同毒瘾者一般,拼命地嗅着来自且遇身上的香气,伸手环住他的腰。
真好,这样抱着他真好,如同威沂山那个雪夜,他们也是如此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睡梦中的且遇只觉得有些异样,但浑浑噩噩中,他始终睁不开眼睛。思绪仍然停留在太子宫那两株桉树下面,寒汐冰冷的话语如同刀锋一般犀利——从来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单薄而略失血色的唇动了动。喉咙中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为什么……为何,这样待我?”
寒潇知道且遇是被魇住了,不由将他抱得更紧。她痴痴地呓语:“夫君,不要怕,潇儿在这里,潇儿会一直陪着你!”
那略带些魅惑的温柔的声音,仿佛夹带着催眠安神的功效。让且遇逐渐安静下来。寒潇将脸埋在且遇锁骨之间,心想,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每一晚,都躺在自己身边……
第二日晨起,且遇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昨夜之事。像是被谁撕碎了的书籍。断断续续,零零散散。只记得。寒汐似是说了好多狠心绝情的话,而自己,好像喝了很多酒。之后再有什么,他当真记不得了。
寒潇从外间打了水进来,看到且遇已经起身,微笑道:“你醒了,头还痛吗?”
“我……”且遇一手扶着头,一手支撑着无力的身子。想到自己昨夜竟睡在了床上,他不禁有些愧疚道,“昨天,是我太过失态,喝得太多。醉成那个样子,既要劳烦你照料,还要拖累你一个女子睡在外间,实在是对不住!”
原来,且遇竟以为因他睡在床上,自己则睡在了外间地板上。这样也好,免得被他发觉。寒潇想着,不辩驳也不否认,只道:“哪里来的什么劳烦之说。我刚刚命人去拿醒酒汤,一会先喝了,就会舒服很多的。”
且遇点点头:“多谢你了,寒潇。”
另一边,太子宫中,寒汐正立在司徒牧案前,帮他研磨。因昨夜郁结于心,气血不顺,最终吐出一口鲜血,今日她的身子多少有些虚弱。
司徒牧手执上好的象牙紫毫笔,以笔尖沾取一点墨汁,于宣纸上洋洋洒洒地画着竹子。再抬头,看到一旁侍立的寒汐脸上毫无血色,面色苍白地近乎透明,竟生出丝丝心疼。
这种心疼的感觉,让司徒牧自己都吓了一跳!虽说他对自己的一众妃嫔从来都是温柔体贴,那些女子也因此为他沉沦。但对她们,司徒牧从来只有“爱怜”,没有“爱惜”。只是面对这个颇有些神秘莫测的女官,自己竟心生惺惺相惜之感。对她,就是莫名地信任、依赖。
“韩尚仪,”司徒牧只知道自己不愿看到寒汐如此辛苦,便开口唤她,“本宫今日见你状态不佳,若是身体不适,就及早回去歇着。”
寒汐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缓地摇摇头:“微臣没事,让殿下费心了。”
见她如此倔强,不肯去休息,司徒牧也不强求。想了想,他又换了个方式,道:“有件事尚未同你提及。之前本宫所说,需派一人去监察堤坝重修之事,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便是你的表兄唐不惊。”
果然,听到“唐不惊”这三个字,原本面无表情的寒汐眸光一闪,闪过一些司徒牧看不懂的东西。但他隐隐能猜测到,寒汐甚是在意唐不惊的事。于是他笑了笑,道:“今日本宫放你半日假,准你出宫去与先生道别,下午便不必当值了。这一去路途遥远,还不晓得他要何时才能回来。”
既然从司徒牧那里领了假,寒汐便无需再去殿前侍候。只是,她也没有立即出宫去看唐不惊,而是回到自己所住的偏殿。斜倚在软榻上,寒汐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看他呢?
直到夜幕降临,屋内从光明转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