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容且遇的夸赞,窃玉一张小脸微微泛红,心里止不住得欢喜,口中却谦虚道:“窃玉也不知道,容公子的琴竟弹得这样好。我也是一时兴起,就跟着唱了起来,还望不算侮辱了公子的琴音才是。只是容公子,我之前也听了许久了,为何你反反复复总弹奏《山之高》这一首曲子?你很喜欢的吗?”
容且遇神色微微一怔,过了一会才幽幽道出:“哦,这首曲子是我娘最喜欢的。我总听她弹,所以便学会了。”
“原来如此。”窃玉了然地点点头,但随即秀眉微蹙,“不过我只喜欢这首曲子的上半阙呢。此曲上半阕表达相思之情,情志不渝,倒是不错。然而下半阕写离别变故,相逢难期,忧思难解。许是我从未经历过那些离愁别苦,所以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是啊,我娘也不喜欢此曲的下半阙……”容且遇苦涩地一笑,“但不喜欢又能如何呢?命中就注定如此,她始终是要承担这一切,饱尝相思的苦楚。”
相处十来日,容且遇一直是温和又阳光,窃玉还不曾见他如今日这般伤感过。于是她有些怯怯地问道:“容公子,那你娘现在在哪呢?难道是正在承受着别离之苦?”
“我娘她,十余年前便去世了……”容且遇语气听着淡淡的,只是最后的一丝颤音出卖了他此刻悲痛的心情。
“啊!”窃玉轻呼一声,随即挠了挠头,颇为抱歉地看着面前背对着她的男子,道,“对不起啊,是我冒犯了……”
容且遇听了,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窃玉,摇头:“不知者无罪,连姑娘不必自责了。”
窃玉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对了容公子,为何你只身一人住在这竹林里呢?我看你举止高贵不凡,一定也不是寻常人家才是。怎么不见你其他亲人呢?”
“我是为了不见到我爹和他的夫人,才住到竹林里来的。”容且遇说道。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守口如瓶。然而不知怎地,今日面对只认识了几日的窃玉,他却很想将自己多年来的事情讲给她听。一个人寂寞太久,其实很想有个人能够倾听自己的故事。只是,寻得一个这样的人谈何容易?
于是他继续道:“我娘认识我爹的时候,应该也就同连姑娘如今这般年纪。我娘是个异乡人,生得很美,性子又温婉。她是偶然得到了我爹的帮助,对他很是感激,我爹也很喜欢她。然而那时我爹已经娶妻成家了,他的夫人身份尊贵,又傲慢骄奢,根本容不得我爹再娶一房如夫人,所以我爹就只得将我娘藏在这竹林的别院里。”
原来容公子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想来他对自己这样不甚光彩的身世十分介怀吧。他看上去那么高贵的苦楚。
容且遇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虽然无名无份,我娘却无半句怨言,因为她真的是深爱着我爹的。后来娘生下了我,爹很欢喜。他的夫人没能生下儿子,于是爹就筹谋着将我和娘带回府中,给我娘一个名分。然而,在我爹要将我们接走之前,他的夫人先派人,害死了我娘……”
他说得很平静,但窃玉看得出他极力掩饰的痛苦。突然间,她十分心疼这个面沉如水,但嘴唇却颤抖不已、毫无血色的男子。自己的娘亲死在父亲的正妻手中,该是多么凄凉的事情。窃玉虽无父无母,但从小长在山庄,有师父和韩叔疼爱,有姐姐和师兄呵护,从来都是十分幸福的。她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痛苦纠缠,比之容且遇,她是多么幸运!
想到这里,窃玉不禁上前一步,握住了容且遇冰冷刺骨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窃玉暖暖地一笑,道:“不要难过,容公子,也许说出来,你会舒服很多。”
容且遇看着这个天真善良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握着他的手那只手掌那么小巧莹白,又是那么温暖舒适,仿佛真的在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力量。容且遇抬头看着天空,好像回到了多年之前那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天——
“我和娘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跟她一起守在竹林边,期盼着爹来看我们。自我出世,爹便想接娘回府。然而年复一年,他始终未能成功。但娘并不在乎那些虚名,她只盼着能多见爹一点就好。那天是娘的生辰,之前爹允诺过一定会来陪我们。娘穿上了她最好的一件衣裳,仔仔细细地梳妆打扮了,然后牵着我的手等着爹的到来。然而我们不曾等到我爹,却等到了一群奇怪的人。那群人簇拥着一个华服的美艳女子,是了,她就是我爹的正室夫人。原来我爹想在娘生辰之时接她回府,于是便同他的夫人摊牌了。爹的夫人心中恨得不得了,却对爹说她去帮爹将娘接回府中,爹欣然应允了。但那女人来了,却强喂了我剧毒,以我的性命威胁我娘,要我娘拔剑自刎。我娘被逼无法,只得、只得……”
容且遇喉头剧烈地翻动着。他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那傻傻的、痴痴的娘,竟真的按照那女人的话去做了!那么多的血从她的颈部流出,她很快就咽了气。那一年是我娘二十四岁生辰,却不料竟成了她的祭日。我娘死后,那女人因为我爹只我一个儿子,我娘也要她发了毒誓不能害我,所以就将我带回了府里。她告诉我爹,娘是被山里的野兽咬死的,尸骨她已经帮着埋了。我哭着跟爹说是他的夫人逼死了娘,可是爹惧怕那女人的娘家,只告诉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