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从英灵塔回来……
路俏觉得自己嘴里的这口包子特别的难以下咽。
英灵塔,从章宿的嘴里说出这个词的那天起,这三个字已经在她的心里辗转了几百次,她一直想来看看,又一直觉得还不到时候,一个并不完整的她似乎并不该出现在她旧时战友的面前,或者说,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那些已经远去的灵魂,。
没想到今天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这些疼爱她的大爷和大妈们拉上了“贼车”。
车上的人们衣着肃穆,气氛倒还算轻松,几个老爷子在研究着棋谱,偶尔有妙招还状似不经意地偷瞄路俏一眼,路俏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陈大妈一定要拉着路俏和她一起坐,所以刑大爷被赶去和同样被老伴抛弃的宁老先生坐在了一起,就在陈大妈和路俏身后的座位上。
话题从包子到早餐,然后到了这辆大巴的品牌和发动机构造,中间按照惯例依旧穿插着掐架和风凉话,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英灵塔呀,真是该常去,多看看先辈们都为我们做了什么,人的心胸就会更开阔一些。”一个头发全白的老爷爷说这么说道。
“坠星之战啊,我有个叔叔就是个弦炮兵,二代弦炮兵,十不存一啊。”说起那场战争,这些老人们远比别人有更多的关注点和故事。
“二代啊,还算是好的,总是能活几个,想想一代弦炮兵再想想铁骨战士,那真是用命填出来的。”有个老人叹了一口气。
宁老头儿扶了一下眼镜,今天为了参加这个活动,他不仅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黑色羊绒大衣,还用自己老伴儿的头油给自己梳起了一个大背头。
结果现在他都不敢碰自己的头发了,一碰就是一手的桂花香味,清了清嗓子他说道:
“当年追星之战,全球人口减少了一大半,说是战争不过是我们现在的说法,当时的人类是真的要灭种了,从结果上看,参战军人的死亡率远高于平均值,那些人就是抱着自我牺牲的信念去战斗的,所有战死的人都是英雄,所有参加了那场战争的人都是英雄。”
此时穿着黑色风衣没摘下粉色头绳儿的“英雄”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刑老爷子微微起身看了他前面一直低着头的路俏一眼。
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橘子,轻轻戳了戳年轻的女孩儿。
“晕车就吃个橘子。”
路俏从沉思中被惊醒,抬手、道谢、接过橘子每个动作都没有一点问题,让人根本难以觉察她的深思已经在百年间游荡了几回。
“有时候啊,我就想,如果我活在那个年代了我该怎么办。”一位行伍出身的军区老干部嗓门很大,牵动了路俏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就是战即死啊,我问我自己有没有去战斗的勇气呢?我当了一辈子兵,打死的敌人不少,但是综合下来,每次的存活率都不会让人绝望。”
绝望本身,才是大型战争最可怕的地方。
宁老头扭头看向他,脑后几缕随着他的动作被甩起,跟他并排坐着的刑老爷子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拿手一摸。
好香!
那个老军人摸了摸自己现在已经并不灵便的右腿,笑了一下:“我如果现在斩钉截铁地说会,那是我不要脸,但是我说我不会,那是我自己瞧不起我自己五十年军龄,所以啊,我就不知道我会不会。”
临近座位的几个老人都笑了。
他们安享如今的宁和昌平,去自比英雄那是亵渎,去否定自己那更是对不起曾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奋斗了一生的自己。
幸而世间不会再来一次坠星,所以他们还能如此时一般闲谈自嘲。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车子驶出都城,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就到了英灵塔的脚下。
大概是因为坠星战争胜利纪念日要到了,英灵塔外停着的车辆格外多一些,老人们相互搀扶着下了大巴,拿出自己的老年人优待证走了绿色通道进了英灵塔。
路俏的老年人优待证是从来不用的,退役军人证件她也没放在心上,大爷大妈们殷殷嘱咐,她一定要去找他们,才放她去入口处排队。
“妈妈,那是天使么?”
一个小女孩儿指着上面问她的母亲。
路俏也随着她指的方向往上看去。
一个巨大的石头雕像矗立在英灵塔的顶端,修长的骨翅向前并拢,遮住了其中身材并不高大的女人。
“那不是天使,那是路乔上将。”
女孩儿的妈妈赶紧握住自己女儿的手指,用手指对着别人是不礼貌的,哪怕那只是一座雕像。
那个女人,头微微低垂,手中握着长长的弓箭,她好像在看着自己脚下的生灵,看着他们如何幸福平安,而她即将展翅而去。
在路俏的身后有一个男人在向自己的学生们讲解这座雕像:“这个雕像的名字叫做就叫‘俯瞰’是目前国内最大的路乔的纪念雕像,为什么是说是国内呢,因为在南海岛国,当地的人用一整座岛上的山为路乔打造了全世界最大的石雕造像。据说啊,当时光是在英灵塔的顶端设置一个怎样的雕像,人们就争论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我们能找到的这一个雕像的造型预案就有五六个版本,人们大多倾向于‘女战神’的版本,就是我们在别处看见的路俏手握弓箭射向群星的那个版本。”
俯瞰?
路俏仰着头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