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乔氏饱受砒霜之毒折磨,一度瘫在炕上动弹不得,直到前两天才稍有好转。 听说今日是决定赵二郎生死的日子,她不顾病体沉疴,硬是强撑着来听审。
听到赵二郎被判剐刑,乔氏心中剧痛。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救儿子的机会,她也不怕遭到皮知县的迫害,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皮茂声见乔氏居然不怕死地站了出来,心中不由得大怒,瞪大了眼睛就要开口。
坐在一旁的孙师爷一看情势不妙,忙冲上前去阻住了这位大人即将喷薄出口的话语。
孙师爷实在是太熟悉自己伺候着的这位大人了,深知他说不出什么有脑子的话来,绝对是多说多错。
说实话,皮茂声甚是昏聩,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公堂上闹笑话了。若放在平日,自己还可以替他圆过去。毕竟赵奕宏家确实出了人命案,他身上既有血迹,又在公堂上闪烁其词数次翻供,即便死者不是他爹,他也重大作案嫌疑。同时赵永年明明没死,却离奇失踪,这里面分明存在猫腻。孙师爷自信,只要操作得当,依然可以让赵奕宏或是赵永年认罪伏法。
可偏偏今日赵永年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皮茂声前脚宣布赵奕宏有罪,赵永年后脚就从天而降,前后反差太大,效果堪称震撼,一下子就点燃了静海全县的舆情。没见百姓们正源源不断地涌进县衙吗?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公堂下旁听的人就至少增加了三倍,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个时候,皮茂声多说一句都可能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孙师爷深以为,此时决不能放皮茂声出来秀智商,赶紧让他闭嘴方是上策。
好不容易堵住皮茂声的嘴,孙师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堂下已经有人骂起了“昏官”,再看衙役手执着水火棍都有些控制不住群情凶猛的百姓,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
孙师爷跟皮茂声的时间不算长,前面的师爷告老还乡了,他是直到去年才顶上的。在上任之前,孙师爷曾打听过皮茂声的为人,深知他不是值得自己辅佐的东翁。奈何自家欠皮家一个大人情,后面有老娘寻死觅活地逼着,他迫于孝道才不得不当这个师爷。正式上任之后,孙师爷没有一天不是在后悔中度过的,几乎每天都在抓狂。
孙师爷当然知道皮茂声贪,话说如今燕国几乎没有不贪的官员,当官不贪才奇怪。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贪婪到如斯境地,还贪得如此嚣张。
远的不说,就说赵奕宏一案。人家赵家送了整整五百两银子,你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不说就此饶过赵奕宏的性命,至少要在公堂之上对人家客气一些,不要这么往死里折腾。可他皮茂声却听信儿媳妇的谗言,认为赵家人傻钱多,越是对赵奕宏凶狠,赵家就越是害怕。一旦放出要给赵奕宏定罪的消息,赵家就会乖乖送上更多的银子来。结果,赵家银子没有再送一分,却把“死者”直接送到了大堂上来。
也难怪赵家做得这么绝,须知兔子急了还咬人,皮茂声确实做得太过,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过话说回来,能做成这样,敢做成这样,这个赵家绝不简单。
思及至此,孙师爷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放人,而且是立刻!
皮茂声在孙师爷的好说歹说之下,准备当堂宣布放人。
“大人!”
就在此时,公堂通向后院的侧门边隐隐响起一声呼唤。
因为孙师爷的位置更靠门边,这娇滴滴的叫唤听得比谁都清楚。侧头一看,就见虚掩的门后露出一块艳俗的布料,不由得大怒。
去你奶奶个腿儿的!一个买回来的儿媳妇,居然明目张胆地干涉起公爹审案来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这个皮家也太荒唐了,在这么下去,别说他家全体玩儿完,老子也非得跟着陪葬不可!
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伺候了!
立志退堂之后立即撂挑子走人的孙师爷赤红着眼,几乎是威逼着皮茂声立即下达了放人的命令,终于赶在激起民变之前,把赵奕宏这块烫手的山芋给扔了出去。
尽管知道过程会有曲折,可姜荷莲子料定,今日皮茂声必定会放人。
自打赵四娘离开后,赵三娘就开始对姜荷莲子言听计从。深信姜荷莲子判断的赵三娘早就备好马车,一直等候在县衙外头。赵二郎一重获自由,就被她家的马夫背进了马车。可让赵三娘尴尬的是,乔氏、赵五娘也一起跟了过来。
赵三娘从小就不喜欢这个总是拉长着脸的二伯母,对爱显摆的赵五娘更是讨厌得不得了。可人来都来了,又不好直接赶走,再加上她可怜乔氏的遭遇,只能捏着鼻子让她们也上了车。
赵二郎一个月前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如今却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一枚,当务之急自然是给他疗伤。赵二郎被送去了县城里口碑最好的医馆,裹完伤之后,被大夫灌了一剂安神养生的药,之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谢!”
赵三娘诧异地抬起了头,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乔氏口中听到谢字。毕竟她长这么大,这个二伯母就从没和她好声好气地说过话,只要张口就是讽刺,永远都是一脸嫌弃。
尽管赵三娘心中乐开了花,可她还是保持着一张矜持脸,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倒是赵永忠不好意思接受二嫂的道谢,忙道:“不用谢,不用谢。二郎是我亲侄子,这是我应该的。”
赵三娘心里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