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水手压根就没见识过陆上这位黑熊爷爷的嗓音,被强制集合“品评”过几回歌声后,除了扎丹还能勉强忍的住,其他人全让巴鲁的歌声给闹得心神恍惚,先前那处暗礁群,就是在了望手精神崩溃,舵手濒临崩溃中,迷迷糊糊开过去的,幸好没出大事。
“风渐起,云始出,星火怒下长空……”
又是一阵嘹亮的歌声传来,奇怪的是已经躲在各自船舱的水手们并没有什么不适应,还时不时的用手敲击着大腿,跟着一起唱。
从巴鲁与扎丹的受欢迎情况对比,就能发觉唱歌也是有天分这回事的。
大伙都知道这是“幻狼”扎丹又一次迎着狂风骤雨,惊涛骇浪开始悲啸,这个让人难以亲近的冷酷人物,只有面对迎面而来的狂风巨浪时,才会心无旁人的释放自己心底的苦楚。
扎丹喜欢风雨,就像水手们喜欢大海一样。
水手们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看到陆地出现,就跟扎丹看到风雨一样,可当水手们登陆后,往往会迫不及待的再次投入大海的怀抱,大海是他们的家,水手们属于大海,就好像扎丹属于风雨一样,都是最终的归宿。
六艘跌跌撞撞航行于魔海的舰船,在悲怆的歌声中依次转向,乘风破浪的朝正西开进,那里是渤水湾与黑川江的交界,顺着黑川江再往西,便是此次的终点库港了……
黑川江从极西的雪山源头,中途慢慢汇聚万千溪流湖泊的天降之水后,奔腾万里入海,从空中望去,宛若一条蜿蜒盘卧在大地上的银蟒,细尾,粗身,大头。
蟒头就是渤水湾所在,巨蟒七寸的方位却斜伸出一条蟒须般的东西,黑川江从这里分出了一条支流,名叫渭水。
在渭水与黑川江交汇的地带,江面因为一分为二而豁然开朗,一条条从内陆伸出的砖石廊桥笔直的朝江面探出,几十艘大小不等的货船此时正静静的停在廊桥旁边,进港的货船靠右边一条廊桥依次驶入,出港起锚的则会排着另外一条廊桥慢慢驶出。
无数舰船一出一进间极为流畅,很少有抢占航道的事情发生,显得有章有法,更有几艘专门负责领航的小船来回指引,即使第一次停靠库港的船老大,也不会怕因为自己的疏漏而 阻塞航道。
随着廊桥朝内陆望去,就能见到一排排低矮屋子包围着的广场
廊桥与卸货的广场便组成了库港的码头,码头上有专门用于卸货上货的通道,一排排背着包裹的苦力,便在这来回的几条单行通道中奔波。
扎堆彼此议价的商贾,脸红脖子粗的为了一分一厘而争吵不休,各族兜售货物的流贩,变着花样的吆喝着各自的卖品,路旁的一个个简陋的食肆,无声的飘出了浓郁的菜香,从天南地北而来的各色人等,无不为着利润跟生活苦苦奔波,码头上人声嘈杂,显得很是兴旺。
“德老,这船货你到底要不要?”
码头上靠近廊桥的地方,一个稍微发福,身穿锦衣,唇生三须的中年人,正一脸不耐烦地冲身前的老者嚷嚷,并没有对方比他岁数大,而生出哪怕一丝的尊敬之心,声音越来越大道:“别说再让一成二,就是让一分兄弟我都不干…要不是看在是熟户的份上,老子都不跟你啰嗦。”
中年人虽说穿的很体面,可一开口就透出了粗俗的老底,人靠衣装马靠鞍,母猪当官赛貂婵,这人不但衣着富贵,还多少还是个官,即使别人眼中这人再怎么不堪,嘴上跟面上还是要保持一派恭敬地模样。
“是是是,没有您黄衙司的照顾,哪有小老儿的今天。”
德老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媚笑道:“可小老儿实在是一次拿不出那么多,不如赊…”
“赊账?”
被称做黄衙司的中年一瞪眼,不耐烦地一挥手,冷笑道:“老婆孩子赊给你行,钱物赊欠免问,你不是不知道兄弟的规矩,上面下面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赊给你,谁赊给我哪,你知不知道弟兄们搞来这船酒费了多大的劲,买来的这个屁大的官容易,伺候上面可就难了,要不…”
“行行,衙司怎么说怎么算!”
德老听到黄衙司语气中似有转机,立即接口道:“要不是这酒是那帮人捣腾出来的,城里查的严,小老儿也不会非要挣下这点小利应急,这酒是有多少卖多少,关键是狗难侍候,总要留下点余钱喂狗才行。”
“得了,别在我这里诉苦啦,都不容易!”
黄衙司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微微沉吟一翻,开口道:“老规矩,赊欠是免问,可要变个法子赊就还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吧,货上顶多给你每桶下两成的利,可账上却要多出两成来…你先别急。”
黄衙司看到德老激动地想说什么,没等对方开口便立即道:“随船有两桶酒糟,我给你留下,加上这酒酿的纯,这次卖的时候你比上次多掺点水,一百多酒桶等下次接货的时候统统还我,再去那鬼地方运酒的时候,我带着他们的桶能有五分折扣,你明着账上多出了两成本钱,实际上却先少付了两成,把酒卖了,还怕没钱还账?”
德老心中计算了一下得失,能把手上这批酒出手,起码利润翻个三四倍,即使减去那些必要的打点,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赔钱,万一这次不把这批货整船吃下来,黄衙司下次找了别人,那就断了财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