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站在中间的文笙亦挑了下眉,面上有些疑惑。
永成侯笑道:“顾院长,哈哈,本侯奉圣上之命,前来颁旨道贺,还带来了许多赏赐。圣旨有两道,一道是给你和学院诸位师长的,圣上可是对你这乐师学院格外看重,寄予了厚望,另一道是给顾院长你自己的,圣上为你和陆将军赐婚,快快接旨吧。”
这真是双喜临门,众人顾不得疑问,赶紧摆了香案接旨。
永成侯宣读已毕,将两道圣旨交到文笙手中,方才亲热地道:“陆将军有点事,需得晚些时候才能到,这个差事,本侯可是好不容易才抢来的,来时向圣上请了假,在你这里呆个两三天再回去复命。”
文笙笑回:“侯爷愿留下,学院当真是蓬筚生辉。”心中释然,十三刚刚走马上任,又是金吾卫那等要职,想来请假也不怎么容易。若是遇上麻烦,自己不会一点都不知情。
唉,还没成亲,怎么就聚少离多了呢。
说是这样说,她却不能把学院开到奉京里,事实上文笙已经建议朝廷保留并善待玄音阁。
玄音阁有很深的根基和影响,是研究妙音八法的大本营,只要李承运表明态度,文笙相信有不少权贵世家的子弟习惯使然,还是愿意去那边求学。
一花独放不是春,未来两座学院的健康竞争和交流,会令刚刚起步的大郑王朝变得更强。
在文笙心中,这座乐师学院不止于教授人们乐师的技艺,还能培养出更多像她祖父、父亲以及谭瑶华那样真正的谦谦君子来。
她不但开设了音律课,还请托了众多名士过来讲学,杜元朴能来加入,更为文笙平添了一大助力。
文笙要在她活着的时候,看到谭瑶华所说的盛世。
正是怀着这种期待,她对第二天与学生们见面非常重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本来应该注意到的细节。
第二天陆续又到了不少客人,像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有意错开第一天的谭家诸子,还有……李荣一家。
文笙没想到不但是舅舅一家到了,连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的外祖父和她那位很少抛头露面的娘亲都来了。
幸好杜元朴早有准备,请了几位女眷到场,帮着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荣笑得颇有深意:“杜先生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舅舅做为家人,是一定要到场的。”
文笙一想,前世所说的人生喜乐事,金榜题名时,自己这一样算是建功立业了吧,两者差不多,说乐师学院开院是自己的大日子也没错,没有再往深处想,笑道:“离水到大兴,一路车马劳顿的,外公身体可还受得住吧,舅舅快带大伙去歇息,等晚上再与我师父他们一起摆个家宴,咱们好好说话。”
文笙与学生们见面是在露天的论道台。
论道台建在青泥山附近的一个半坡上,一面毗邻石壁,远观如怀中抱月,另一面是层层的石阶,台下足以容纳上千人。建它的时候,大家便发现特殊的结构令这周围十分拢音,到是不担心台上大声说话,台下会听不清楚。
众人为今日可是做了很多准备,整面山坡上栽种了大片的丁香金桂,风一吹,满院飘香,更有雪白、金黄的细小花瓣像轻雪一般飞落。
文笙的礼服是大红色的,也不知多少幅,穿在身上层层叠叠,下摆甚长,逶迤曳地,再加一个很沉的金冠,穿戴起来庄重是很庄重,就是特别的累赘。
文笙对着铜镜看了看,同一旁的童白霜感叹:“穿成这样,看着就很累。”
童白霜抿嘴而笑:“坚持一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文笙点头:“也对。”
随着文笙怀抱古琴,出现在论道台侧,四下里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得鸦雀无声。
文笙迈步沿着石阶而上,她在论道台正中站定,冲台下嫣然一笑,瞬间而起的欢呼声直传天际。
文笙想说的话有很多,真正说与众人的不过几句。
“太平不易,我希望大家能够在这里安心学习,不要把政事、派系纷争带到学院里来。”
“我知道大家怀着好奇,想知道《希声谱》是什么,如何才能够领悟《希声谱》,其实我也正在摸索当中,在此可以将所得与大家分享。大乐与天地同和,要学《希声谱》,需得坚韧、豁达、心中有爱、勇于牺牲……”
这在旁人听来,是文笙做为院的是心里话,是她学习《希声谱》的秘诀。
要足够豁达,才能学到《伐木》;要足够坚韧,才能学到《行船》;不懂如何去爱人,就永远不能体会《采荇》、《捣衣》的真谛;不肯牺牲自己,又如何理解得了《碎玉》……
文笙站在高处,对着一双双炽热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慢慢来吧,像杨兰逸、戚琴和师父卞晴川,他们都逐渐摸到了门径,再过些年,这些学子们回想自己今天这番话,必会有所感悟。
她坐下来,对着今后的学生们抚了一曲,弹的不是任何一曲《希声谱》,而是前生诗人谢灵运的《善哉行》:
“阳谷跃升,虞渊引落。景曜东隅,晼晚西薄。……凉来温谢,寒往暑却,居德斯颐,积善嬉谑。……击节当歌,对酒当酌。……善哉达士,滔滔处乐。”
这是众人没有听过的曲调,因是琴歌,旋律简单上口,由文笙弹来,却给听者带来极大的满足和欢喜。
一曲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