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政拒绝自己,不告而别,甚至于暗地里捣鬼,文笙都不奇怪,可把段正卿留下,就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段正卿见她惊讶,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公子说,他伤在姑娘手下也有大半年了,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姑娘邀他去开州虽是好意,不过人生于世谁能不死,若江山和美人都不可得,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留下来,随心所欲活一回。”
“美人?谁?”王十三往文笙脸上望去,铺天盖地的酸气涌上来,骂道,“奶奶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脑袋拧下来,看他死不死?”
骂完转身欲走,被文笙一把抓住。
“十三,别冲动。”
她看段正卿笑眯眯的,便知道江山美人什么的多半不是出自钟天政之口,并且就算王十三此时追出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
“段先生要随我去开州?”
“不错。而今天下群雄并起,公子非但不想与程国公为敌,说不定机会合适还要联一联手。老朽年纪大了,这几年跟着公子奔波自己受苦不说,还要拖大家的后腿,故而趁这机会自请随姑娘去离水享两天清福,也好见识一下程国公和纪将军这等当世的英雄。”
带段正卿回离水到没什么,只是文笙听他这么一厢情愿地自说自话,难免心生抵触,冷淡地道:“段先生如此笃定,就不怕我这里手起刀落,先斩断钟天政的左膀右臂?”
段正卿笑道:“老朽观察顾姑娘已久。自觉对姑娘行事稍有了解,只要不是迫在眉睫,你在决人生死这等大事上还是很慎重的。我都去离水了,是杀是剐自是由得诸位。何必急着做决定呢?”
文笙沉吟一阵方道:“去离水可以,我要先申明两件事,第一,段先生自己去就行了。屋外的随从叫他们散了吧,第二,段先生此去为质,不要以为我等会视你为座上客。”
六月中旬,文笙带着段正卿离开关中,到达邺州。
王十三将他们一行送到邺州,同驻扎的纪家军接上头之后,方才放心南下。独自一人前往南崇,保护舅舅一家。
且说六月的奉京,热浪袭袭,蝉鸣不止。
这天气令人焦躁不已,大街上少有人行,权利更迭,政局未稳。就算是权贵扎堆的英台大街、玄音阁大街也不复前几年的繁华热闹。
距离玄音阁大街不远的国师府高墙里甚是幽静,深深的院落九曲连环,绿荫如盖,透着丝丝清凉。
主屋云章院是谭老国师的住处,偶有丫鬟进出,都小心翼翼,不发出半点声响。
院子里站了几个侍卫,哪怕京里形势再是紧张,也不会敢来国师府找死,故而他们这些人每日的活计便是捕蝉捉蛐蛐。别叫它们吵闹了屋里的老夫人。
自从五公子谭瑶华遇害的消息传回来。谭老夫人就病倒了,先后请了几位太医来看过,都说是心病。
跟着谭家子孙纷纷去了两军阵前,想要取钟天政的性命。长孙谭锦华更是做了先锋官,这令老夫人担心不已。常常半夜里惊醒,病情变得更加严重。
谭梦州与夫人伉俪情深,这一年多也不大出门。
他通常坐在夫人床边,老夫老妻说一会儿话,而后再弹一阵琴,若是夫人精神好有兴致,他可能再拿出一篇《希声谱》来,两人研究一番。
“此曲奇就奇在不论根基天赋,听说那人领悟它时也不过刚刚接触音律。不知是不是懂得越多越受局限……”
“梦州,你已有‘妙音八法’,足以领袖全天下的乐师,都这般年纪了,何必还为《希声谱》日日耗费心血?”
“呵呵,这个么,就像你看到有人想出一种捷径,不需苦练画技,便能抵你数十年之功,你好不好奇?若你能将它学到手,同你数十年积累相互印证,一下子便可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你想是不想?”
“……妾身懂了。”
但今天这份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老爷,紧急军情。”
谭梦州眉头微皱,随即恢复了常态,转向夫人,笑一笑道:“我去看下,你先歇着。”
谭锦华等人早回了京,谭老夫人没当一回事,管家叫进丫鬟婆子服侍,谭梦州随他出了门。
管家这才低声道:“是关中的消息,五爷身边的人赶回来报讯。”
赶回来传信的是两个侍从,其中那个矮胖子名叫梁承,出自武学世家,跟着老五已经有七八年了,甚是忠心,儿孙身边的侍卫谭梦州能叫出名字的不多,这梁承绝对要算一个。
另一个侍卫谭梦州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却也看着面熟,好像是六孙康华身边的人。
他一见这两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梁承半边儿肩膀高高鼓起,不知包扎了多少层,吊着一只胳膊,显是受伤不轻,而另一人更惨,左手手腕齐腕而断,这是怎么了?
梁承见着谭梦州跪倒便哭:“国师,您快救救五爷吧,还有诸位少爷,去得晚了,属下怕他们惨遭歹人毒手!”
谭梦州年纪大了,闻言只觉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稳,吩咐管家:“去把睿博他们都叫来!”眼睛盯着二人细细打量,道,“慢慢说,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未过多久,谭家的男丁们都听说老五一行出了大事。
谭五先生带着众人到关中之后,先去了袁家,他在袁家没查出什么线索,猜测此次《希声谱》问世乃是钟天政设下的陷阱,便按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