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帐内陈慕辗转呻/吟道:“……他已经走了,一早就离开了离水。”
李曹意味深长望了费文友几个一眼,有陈慕这句交待,就坐实了他给东夷人做内应的事实,回头即便有人发现那画是假的,再想抵赖也没有用了。
费文友几个脸上都不好看,首阳先生一死,他们不仅仅是没了授业恩师,奸细出在他们之中,日后必定连累其他师兄弟在玄音阁受排挤,被人家冷嘲热讽。
齐鹏骂道:“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东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把将军府的布防乖乖交了出去?快说,你和那商其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话一问出来,连李曹听着都有些后怕,将军府后宅虽然戒备更严一些,但在商其这样的杀手面前怕也不是铁板一块,有陈慕与他内外勾结,这次死的是首阳先生,若是后院的女眷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人纵死也难辞其咎。
陈慕一声惨叫,痛呼道:“抬脚,啊,我的手,我的手,求你抬脚!”
费文友心底生寒,他们这些乐师,包括他在内,仗着琴箫绝技才能傲视天下高人一等,一双手若是废了,再活着便如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痛快。里面的齐鹏和几个军官看来是对陈慕深恶痛绝,才会下这样的毒手。
齐鹏咬牙恶狠狠道:“还不快说!”
“是去年秋天,在京里,啊,我说,你先把脚抬起来。去年秋里我在孤云坊认识了一位黄先生,他字写得好,画画得也好,我和他一见如故,很是投缘,隔三差五就一起喝两杯。”
陈慕忍着痛语气急促,齐鹏看他这模样像是在说真话,便抬起脚来,容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春天的时候玄音阁大比,师父说谁若是进入了宫榜,他便禀明国师,传我们妙音八法第三重。”
“什么?”齐鹏没有听懂。
陈慕已经疼得神智胡涂,哪里还留意得到对方只是个普通校尉,不可能听说过“宫榜”“妙音八法”这些玄音阁秘辛,又重复了一遍:“妙音八法第三重。”
这一次齐鹏机灵地没有打断,而是逼问道:“那又如何?”
“我手气太差,上来没几场抽签就抽到了胡师兄,我心里没底,和黄先生喝酒时念叨了两句,结果那场比试胡师兄发挥失常,我没费什么力气就赢了。当时我以为是我运气好,之后一路过关斩将,直到最后一场对上苏漠。苏师兄连年排名都在我前头,加上个性高傲,不可能让着我,我心中忧虑不安,当晚又和黄先生一起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谁知没过两日,苏师兄与人争妓口角,竟被当场刺死。”
说到这些鬼蜮伎俩,齐鹏不再一头雾水,他冷笑道:“所以那黄先生其实是东夷探子,过后以此来威胁你?”
帐外众人没听到陈慕回答,看来是默认了。
费文友脸色铁青,低声骂道:“百死不足惜的东西!”
文笙跟在李曹身后,由陈慕口中听到了不少玄音阁的秘闻,一时对这谭国师创办的大梁国学更加感兴趣了。那妙音八法应该就是以琴箫之声迷惑控制他人的秘法了,她到真想亲身一试,看是不是像传闻中那么厉害。
帐中齐鹏已经开始逼问陈慕来离水后的所作所为。
提起首阳先生遇刺的经过,不知是受刑不住还是心里压力太大,陈慕叙述地明显没有之前那段清晰,只颠来倒去重复:“他骗我,他只是说要偷走师父的乐谱,没说要杀了师父。我被他骗了,已经太迟了……”说来说去终于嚎啕大哭,任齐鹏怎么呵斥打骂都止不住。
费文友见状商量李曹:“录事,如今真相大白,陈慕出自玄音阁,还请将他交给我们带回京里去处置。”
李曹哪肯叫他这么把人带走:“费先生,如今虽然抓到了内贼,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呢,此去京里长途跋涉,何不趁着那只疯狗就在左近,趁热打铁,叫他招出来一网打尽?”
这说得也在理,若陈慕真知道那东夷杀手的下落,却因为自己一意孤行错失了机会,回去后也不好交待。费文友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来问他,只是我玄音阁秘法恐有得罪录事和诸位部属之处,事急从权,望勿见怪!”说话间,一撩帐帘当先走了进去。
齐鹏早知道他们一行人在帐外听审,但见他突然进来,还是配合着做了个吃惊的表情,道:“费先生,您这是……?”
费文友没有理睬他,也不管地上肮脏一撩袍子就地坐下,望了一眼满身是血神智不清的陈慕,将片刻不离身的瑶琴横放于膝上。
玄音阁虽最初是由谭国师创办,他们这些乐师受大梁举国供奉,享受着当权者的奉承尊重,地位超然,而同时,他们也是大梁的国之利器,不要说陈慕害死了师父,单他做了东夷人奸细这一条,他们之间已经再没有什么同门情谊可言。
李曹一见他这架势,暗叫“不好”,连忙吩咐手下诸人找东西将耳朵堵上,他也匆匆扯下块衣襟来,团了团,塞在耳朵里。
费文友左手按琴,右手抹过七弦,“嗡”的一声,远近所有的声响为之一静,不知有多少人感觉着方才突然有一股无形气浪冲击到了脑海里。
文笙开始怀着好奇还想试试自己是否能抵御得住,只这一下,她便晓得厉害,赶紧塞上耳朵。
可即便是这样,距离费文友最近的齐鹏也有些受不住,只片刻工夫,他便脸色发白,悄悄往后退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