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于是忍了笑,听他继续说。
“就我们江北那些官儿。不管是江北大营的,还是县衙府衙的,十三爷虽然没念过什么书,闭着眼睛也干得比他们强。后来等我真进京当了官。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太多了,别说官分三六九等,就算是干到谭老国师那样的,见了皇帝也得三拜九叩。摊上个明白的还将就,万一保了个糊涂的,岂不是要憋屈死?”
文笙心道:“人家谭老国师可活得好好的,先死的是建昭帝。”
她问:“嗯,我知道了。那你现在的想法呢?”
王十三翻了个身,改成仰面朝天躺着,将一只胳膊枕到脑袋下:“我看许大麻子那样挺好,谁也管不着,过得逍遥自在。”
文笙:“……”
“说起来,你们在离水折腾的那一摊也挺有意思,我好歹已经跟着掺合了不少。就再看一看,要是不行,索性出海还做我的大王去。”
文笙笑道:“留下来吧,程国公得你相救,对你很是另眼相看,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这样静谧的夜晚,黑暗令人格外放松,王十三刻意不去想这一战打完了会如何,陪着文笙东拉西扯。
“李承运现在看着是不错,谁知道真坐了天下会如何?就算他能如你们所愿。等到他儿子、孙子说话算的时候呢?”
“十三你想的可真长远。先叫天下太平,老百姓休养生息个几十年再说,以后的事,自有以后慢慢打算。哪能万事都一蹴而就。”
她说到这里,困劲儿上来。轻轻打了个哈欠,呢喃道:“你那五百万两呢,要是跟着程国公干,还是把它忘了吧,不要因小失大。”
王十三想说敢情老子出生入死,还跑到敌营里装了一通孙子,统统都白干了啊?
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文笙说这话是为了他好,看样子文笙也从来没有把他要钱的事告诉过别人。
为的不过是李承运能真正认下他的救命之恩。
王十三心情复杂,越想越难过,粗声道:“困了就赶紧睡。”
过了一会儿,文笙那里果然鼻息沉沉,她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文笙睡到天光大亮,醒来不见了王十三的人影,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等她洗漱完,吃了早饭,才知道王十三一大早跑去和利江明西鬼扯一通,按他所说,所有的乐师都是非常娇气脆弱的,一般人根本养不起乐师,因为他们必须得常常进补,什么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那都是当饭吃的。
若是几天不补,就会像文笙这样,整个人气色变得特别差,看着就跟痨病鬼似的。
不知道利江明西信了没有,反正等文笙吃完早饭,水蓝姬就过来请她一起去看赤月村的珍藏。
都是些长在深山老林里的山珍和药材,很多文笙别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说。
好在她记着穆大夫的药方子,问了问水蓝姬一些药材的用处,先照方配了个差不多的,煎服喝了,看看效果再说。
一个上午,文笙和王十三都在同利江明西谈条件,村长孟灰羽和水蓝姬在旁相陪。
文笙一上来就拒绝了对方那个叫她先露一手的要求。
接下来,话题一直围绕着“玉盘云水”。
文笙和王十三帮忙出战,夺回这条路之后,不但她和王十三可以“借路”去南崇,此后十年间,只要是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带来的人都可由此经过。
这其中涉及了巨大的利益,在赤月村那边看来,也代表了文笙对拿下这场比试有着极大的信心。
双方约定好了,将协议写在一张兽皮上,利江明西签字画押,并由孟灰羽加盖了赤月族族长的信印。
印章图案可想而知,就是长老利江明西袍子上绣着的那个四不像怪物。
文笙将协议郑重收好,看了眼王十三,最终还是将那张兽皮自己收了起来。
至于乐器,水蓝姬用的是铃铛和手鼓,文笙也挑了一只鼓,又准备了两个鼓槌,除此之外,她还叫水蓝姬帮忙,去山林中找来了一株老竹。文笙亲自动手,取竹管制笛。
一回生两回熟,这一次不但竹管之坚实圆直比沉华岭的那根竹子强上一大截,文笙制笛的手艺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她做笛子的时候,水蓝姬和沙妮朵都很是好奇,凑在一旁盯着看。
王十三本来也想瞧瞧,可利江明西非说,他这么个胡子拉碴的大个子一看就不像赤月村的人,敌人这几天就要上门,要先领他去换换装,收拾打扮一下。
王十三也知道这是必须的,颇为可惜地摸了摸脸上的胡子,跟着利江明西走了。
文笙其实也有些好奇,沙妮朵是村长之女,年纪又这么小,王十三要和这么个小姑娘假装夫妻,不知要被打扮成什么样子。
文笙这根七孔竹笛从选材到制成,足足忙了大半个下午。
等她终于将笛子做成,起身准备休息的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文笙听到王十三和利江明西说话,口里不住埋怨衣裳如何别扭,发型如何难看,将脸涂花就跟中毒了一样等以后再说,来不及将笛子放下,就那样拿在手里,快步迎了出去。
说实话,若非他还在喋喋不休,文笙很难把走在利江明西身边的这个人同王十三联系起来。
依旧是浓眉大眼,所差的只是满脸大胡子全都不见了,两侧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