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在小青山,王十三曾经问她:“你弹的这曲子有什么作用?我怎么没觉着开心呢?”
文笙回答:“它还没到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是真话。这一曲名为《碎玉》,到它派上用场的时候,就意味着千钧一发,弹它的乐师愿意倾尽所有。以命相搏。
丈夫处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放弃《行船》之后,夺命铁箭向着她直直而来。两丈,一丈,五尺……
锐风袭至,她预先感觉到了锋芒的寒意。
就在此时,文笙右手五指齐动,这是她第一次以禁指碰触琴弦,古琴在她怀中发出一声高亢的悲鸣,七弦齐断!
一股白色气浪自文笙的手上喷涌而出。铁箭堪堪飞临至她胸前尺许,与这股浓郁的气浪迎面撞上,竟然随之四分五裂,碎成数十上百段,消散于空中。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那股气浪犹未善罢甘休,以一种绝然的势头冲向了始作俑者。
这比铁箭飞来可快多了。
钟天政全然没有防备。只来得及将弓一举,做了个抵御的姿势,便被那气浪迎面撞了个正着。
任你再高的武功也没用,他被撞得仰面倒飞出去,直直穿过了船尾的火海,“砰”的一声落入海中,溅起冲天水花。
四下里为之静了一静。
王十三当先反应过来,好机会!
“上,抓住鬼公子!”
可是这时候身后却没有人响应他。
王十三落到海中一块船板上,回头望去。只见古琴自文笙怀里脱落。直直向着船头砸去,文笙身子一软,向后摔倒。
后头的李承运一把抱住了她。
怎么了这是?所有人脑袋里都闪过一念:同归于尽!
王十三站在那块浮浮沉沉的船板上,一时不由地呆住。顾文笙看上去情况很不好,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文笙和鬼公子的对决。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元恺那里和纪家军众人很快回过神来。
钟天政受这一击,到底死了没有?大家都不清楚。
即使如王十三和云鹭也知道,天这么黑,周围这么乱,人坠入海中,短时间内想找到他,除掉这祸害怕是比登天还难。
而文笙这边,李承运手有些发颤,去探她鼻息,好半天才松了口气,不顾周围乱成一团,抬头叫道:“有大夫没有?有没有大夫跟来?”
李曹连声道:“有,有!”
他真是庆幸此次来时,怕程国公有个好歹,把穆老神医给捎上了。
穆大夫、戚琴、云鹭一齐围了上去。
李曹见后头东夷人的战船几乎要咬上己方船尾了,哪里还有心情纠缠,向着元恺等人那边一伸手:“火箭开路,冲出去!”
元恺那边亲眼见着钟天政被打落海里,生死不知,更加不愿恋战,被纪家军这边一冲,登时向四下散开。
李曹的坐船一马当先,率领船队杀出重围。
后头东夷船队和元恺等人会合,大约需要交涉一番,确认身份,停下来没有继续追击。
如此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后船报告:海面上已经看不到对方船队,大家成功摆脱敌人,应该是安全了。
李曹下令往离水方向回航。
这一趟众人前往白州于泉港,虽是大功告成,顺利救出了程国公李承运,所有战船上都异常安静,纪家军将士们在等待着文笙的救治结果。
这么久了,虽有穆老大夫亲自医治,文笙竟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李曹早将船并过去,上了大福舰。
这艘船是冰刹岛的家底,海盗们用过,为了装得像那么回事,船上还遗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布置摆设。
穆大夫正在舱里救治病人,边上只留了戚琴一位老人家帮忙,其他的人包括李承运在内都被赶到了船头。
气氛太过凝重,哪怕嘴贱如王十三,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云鹭忧心忡忡,嘴上安慰众人道:“成巢大火突围的时候,顾姑娘也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便是由穆老大夫给治好的,穆老医术如神,这次应该也无大碍。”
李曹叹道:“但愿如此吧。”
本来这时候他们应该和程国公混个脸熟,拉近一下感情,可文笙生死未卜,谁都没有这个心情。
尤其李承运,文笙是为他挡的灾,一个姑娘家,以身体挡住了自己,倒在他怀里,他这会儿心里跟油煎了一样,别提多么难熬。
足足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穆大夫才自船舱里出来。
大家先看他脸色,他沉着脸,看不出悲喜来。
王十三心道这个墨迹,死活给个痛快吧,先开口问道:“怎么样,还有救没有?”
这话一出,旁边好几个人都听着别扭,若不是看在他刚立了大功份上,只怕会收获好多白眼。
穆大夫摇了摇头,众人心中一沉,就听着他道:“叫她好好睡上一觉,后天差不多能醒。”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可穆大夫又道:“她这伤很麻烦,那一下,好像是将身体的所有生机潜能全都激发出去了,以后不要说做为乐师弹琴了,能勉强活下来都是好的。纵是好生将养,我也只能保证她一到两月,两月之后,她身体怕是会迅速衰败下去。”
众人脸上变色,李承运问了一句:“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穆大夫犹豫了一下:“那各位只有另请高明了。”
穆大夫的好生将养不是随便说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