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询那里,雪鹤走了自然就再也没有回来,玉珠给叶询喂了药食,又替他在火盆中添了些许炭后就关门离去了。
叶询本以为这将会是一夜无话,随便翻了些书册便也准备睡去了,哪知门外响起了一阵喧嚣,伴随着程雪鹤狼嚎鬼叫的声音。
叶询没那个时间去弄清楚雪鹤在外头搞什么鬼,亦没有那个兴趣,所以不做理会,谁知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很多人一般,接着他的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叶询正诧异雪鹤也懂进门前敲门了,道,“进来吧。”
“诺。”门外不是雪鹤那特有的脆生生的声音,竟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叶询疑惑的抬起头看去,正巧看见雪鹤被人毫不留情地推了进来,她人小一时没站住,竟“哎哟”一声跌在了他的榻前。
“轻点不会啊?!”雪鹤扭头就朝门外吼过去,她一个人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双手竟是被绳子绑起来的,难怪被人推了几番就摔倒了。
紧随在雪鹤身后走进来的是三名武将,一个中年人,两人青年人。
叶询望着突生的变故,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他捏着书册,倚在榻上静静着看着众人。
那中年武将见了叶询,立刻恭敬地单膝跪下,行礼道,“风雪关总兵程肃,见过九殿下。让九殿下受惊颇多,末将有罪!”随后那两个青年人也跟着行礼。
唯独雪鹤一人站着,在看到他们行礼后她还用眼神狠狠瞪了叶询一眼。
“你是……国公大人?”叶询问道。
“正是末将。”
“听闻父皇亲封爵爷为飞骑大将军,今日一见,果然有大将军的风范。”叶询浅笑,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只见他放下书册,不咸不淡的问道,“不知将军深夜来此,有什么事?”
一见那程将军和他两个公子,叶询心中便了然了几分,再看看雪鹤……果真是一家人的模样,雪鹤俏挺的鼻子,那一身桀骜的感觉,真是和她父兄如出一辙。枉他一直揣摩这胡为的身世,现在想这胡为也是不姓“胡”而是姓“程”了。
“末将是前来请罪的。”
叶询闲闲看了清瘦的程肃一眼,故作不知的问,“将军何罪之有。说来,叶询还有不是:叶询本就是被贬谪到关中的,是戴罪之身,本该向将军回礼,只是如今带伤在身,不便回礼,将军莫要怪罪才好。”
“末将不敢。九殿下进了风雪关的地界,末将没有派人迎接,已是失职,如今还害得殿下受了这样的伤,末将真是罪该万死!”
“叶询是罪人,将军按照祖制是不该迎接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如今这……”叶询扫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雪鹤。
“末将带着这以下犯上的贼子来向殿下请罪了,如不是这贼子,殿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因此今日我绑了她,任凭殿下处置。”
而程肃口中所说的“贼子”程雪鹤则一副英雄就义的表情,直挺挺地站着,也不管两个哥哥朝她施了多少眼色。在她看来,要是自己真的被交到叶询手中,无外乎就是个死字,反正都要死了,那也让自己死的有些气节才好。
叶询这下来了兴趣,他平静的眼中竟闪现出丝丝笑意,“久闻程将军乃风雪关总兵,平日极为繁忙。叶询倒是奇怪了,那护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烨城守将,据说在关中的正规编制也不过是个没名头的斥候,她是有怎样的本事,竟请的堂堂大将军为她请罪?”
“这……”程肃顿时窘迫,他倒没想到叶询的脑子转得这样快,一时失了言语,支吾了半天,他却什么都没说。若是说了,程雪鹤很是身份不就暴露了?这对她更是不利。
程雪鹰和程雪枭对视了一眼,父亲同当朝九皇子说话,自然轮不到他们插嘴,因此就算心中再急,也不能说一句话。
而雪鹤则抬眼看着屋顶,默默数着横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时间过去许久,屋里一片尴尬的安静。
叶询见程家死也不肯说出雪鹤的真实身份来,“……罢了,这胡为将军也是尽心尽职的,遭到匈奴袭击也不是任何人所想见的,胡为将军既然也是拼了力气救我出来的,说起来,我还是欠她一命的,说什么要我对她任凭处置倒是说的重了。这一路来胡为将军是忠心耿耿,对叶询照顾颇多。叶询亦是知道要知恩图报的……”
这生气包脑子是坏了么?还是听错了?雪鹤越听越疑惑,她深知凭叶询的性格,有这么好的一个报复机会定是会落井下石,不叫她踩火炭躺钉板已是万幸了,如今竟还会反过来帮她说话?
不可能,绝对不肯能!
——雪鹤和叶询毕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说的近了两人还共历过生死,因此雪鹤对叶询的性子还是了解一二的,除非雪鹤对他来说还有些利用价值,否则其下场只有一个:死。
而雪鹤这揣摩人意的本事确实厉害,只听叶询下一句话锋一转,“但随我自兆京而来的一百护卫全数死在了匈奴中,胡为将军的人马却毫发无伤,这点我倒要怪罪护卫将军的偏心了……我有心庇护胡为将军,可我若庇护,怎的对得起泉下有知的一百护卫?毕竟,一百条人命,可不是小数目呢……”
“那,照殿下的意思是……”程肃已经隐约感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九殿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不知这风雪关中,士兵犯错后一般是怎样被罚的?”
“回殿下的话,是处以杖刑或鞭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