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朝中诸事繁重,人心叵测,终是将他这一身傲骨磨得圆润了些——起码这一头磕下去是货真价实,心甘情愿了。
老太监朝这当朝吏部尚书不明所以的一笑,扬了扬拂尘,追上软轿。他跟随叶正霖一辈子,知道叶正霖喜欢什么的臣下,也知道叶正霖的手段。
任这孟玠全身是刺,叶正霖也能将刺一一拔干净了,毕竟,他可是这宽阔土地上唯一的掌权人啊……
在队伍渐渐离去后,跪在土地中的孟玠双手用劲,抓起一叵腐烂的泥土,全身颤抖。
——他终是知道,自敏敏成为官妓后,到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直至在这城外乱葬岗遇上皇家御队……都是皇上一手安排的。
叶正霖要以敏敏的性命为桎梏,将他永远封圈于这肮脏的帝都兆京中。
两日后,兆京城外的山野中,一处寻常人家的榻上,浑身是伤的女子幽幽转醒过来。
“姑娘,你醒了吗?”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一个六十许的老妇人坐床边,正带着慈祥的笑意看着她。
方柔只感觉脑袋胀痛,小腹还是绞痛着,但比较于在腐尸间爬行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了。
老妇人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姑娘?身上还有什么不适吗?前两日我和老头子将你从乱葬岗带回来时你全身都是血,可吓死老婆子我了,你那模样,若不是尚有一点气息,我还以为你撞鬼了……”
方柔想起身,却没有丝毫力气,只得又躺回去,老妇人见了,赶紧拦住她,“别动别动!你还没好透了,又小产了,这女人嘛小产和坐月子是一样重要的,否则会落下病根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白粥来啊。”说着就要起身,方柔突然拉住老妇人。
“大娘!”她嘴唇苍白开裂,面无血色,她颤声问道,“你说我的孩子它,它已经……”
老妇人叹息一声,她将方柔搂入怀中,抚摸着方柔的天灵盖道,“姑娘啊,有些事求不来的,你这辈子与孩子无缘呐……”顿了顿,老妇人终是低声说道,“大夫说,你已经伤了根本,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方柔听闻全身一震,她瞪圆着眼,只余泪水汹涌而出。几日来的折磨已经让她瘦得脱型,而今,一句轻飘飘的“你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顿时让她失了魂魄,能让她苦苦支撑着活下去的就是这个孩子。聪明的她亦是知道这个孩子难保,但真正知道这个消息时,她的心还是那样难受。
孟玠,这个孩子的死去,怕是将我与你最后的牵连都斩断了吧?
哭着哭着,失神的少女突然笑起来,只是那笑,竟比哭还要哀伤。
而在房舍外,一身白衣的男子靠在树上,亦是无神的双眼看着请冷冷的天,一动不动,许久许久过后,他终是握紧了拳头,艰难地起身,脚似有千斤一般,慢慢离去……
多日后,方柔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再之后,风雪关的鹏城出现了一个名唤“敏敏”的雅妓——她要让孟玠那清白单纯的妻子变成最为下贱的女人;她要让他唤的那声“敏敏”出于其他男人之口。
她要逃到离他最遥远的地方——只为,此生不复相见。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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