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梦?
应是在水中了,只有着虚幻的水中,才能有这样的幻境。小白龙迷蒙之中,隔着唇与唇交缠时吐出的气泡,身子竟比方才还要软弱不少。
他……居然给自己输气?心底忽然有一股暖流,让冰冷的心舒软下来,但那沉睡的女孩儿掉入漩涡之中的画面忽然闪过脑海,小白龙心神一凛,一股火气顿时充斥胸怀。
见小白龙睁开了眼,勉强清醒过来,沐月放开小白龙,也未再给她输气,只是手还紧紧握住小白龙。
他知她,以她之性,再次往水里钻救歌尔犹如去酒楼里偷肉吃一样正常。
拉着那痴愣着的人的手,沐月起身往水面游去…….
山崖之下,并不如雪山之上大雪纷飞,寒彻冻人。但潭水两岸依旧是枯叶如蝶,荒草凄凄,山石嶙峋,野鸟发出凄惨的哀鸣,天地一片萧索。
平静的水面突然破开一个口岸,打破诡异的宁静。黄衣公子抱着白衣女子从水中出来那一刻,看着有些狼狈,又有些凄美。
只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凄美都是完美的。
两人浑身湿透,在这样的深冬,饶是武功高强如他们,也终究冷彻地浑身不舒服,黄衫惨烈地飘逝水上,白衫同样凄惨地滴着水。
像是才在水上遇难的人,险象环生后寻得一方天地,勉强存活下来。
沐月抱着小白龙亦步亦趋地从水中缓步走向岸边,两人面容难看的很。沐月俊脸不知何时笼罩着层层氤氲,深黑的目光落在远处,寒光四射,神采煞人。明明此时怀中怀抱佳人,却看都不肯看一眼,君子气息如柳下惠。
小白龙一手无力地攀搭在沐月肩上,脑袋虚弱地瘫倒在沐月胸前,娇小的身子因白衣湿润而显得身材玲珑有致,远看十分温顺可人,偏生一张白脸毫无表情,呆若木鸡,双目无神如死鱼。
水潭边卵石遍布。
沐月抱着小白龙摩挲到河滩上时,并未将其放下。两人紧紧相偎,远看之像一对情人,又像一尊安然不动重合相拥的雕像,再有情不过了。
可是……
恍然间,沐月蹲身将小白龙扔在石头上,看似怜香,却并未惜玉。将怀中人放下的力道很重。
在卵石隔着湿润的衣衫撞击身子那一刻,小白龙瘫软的身子因硬物抨击顿时一震,刚浸过水的蓝眸闪烁着一丝怨怒与不满,但也就片刻,又恢复了平波无绪,双眸无神地耷拉落在面前的河水和浅水的野草上。
“你就那么想找死么?”沐月声音平稳无波,却不难听出温润下的几许怒意。
无人答话,气氛安宁诡异的可怕,还掺杂着隐隐的紧张。
“为了柔然,不顾千军万马只身夜闯统帅府;想也不想就轻易触碰中毒的尸体;为一个并不熟识的女娃,跳下悬崖?最后,还要为她,要落入漩涡。哼,你总不会不知道那漩涡危险罢?”
沐月眼中寒意四起,责备的语气中愤怒又多了几层:“真是我以前高看你的智商么?”
石头上的女人沉默好久,方才缓缓抬起头,宁静的蓝眸凝视着面前高大伟岸却同样一身湿润的男人。
“非我太过愚蠢,是你太过无情!太过冷漠!”从嘴里挤出的一字一句,如针芒一针一针无情地刺向脸色难得凶狠的男子。
小白龙脸上惨白僵硬犹如僵尸,隐忍着泪水不落。自己找了歌尔这么久,最后竟让还是让歌尔在自己面前这样死去,明明可以救的,明明可以的,就被这个男人给……
“我无情冷漠?呵。”像是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沐月皮笑肉不笑,让那一张如若清风明月的脸格外阴森恐怖:“若我无情,那么你现在早跟着那女娃一起被漩涡吸入漩涡之中了。”
“你是想让我感谢你?”
小白龙唇角扯起明显的弧度,但同样是皮笑肉不笑。
两张好看的脸在此时的对视之下如同两张僵硬的恐怖面具,从里到外透露着虚假、憎恨与仇视,还有,还有那一种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形容的情绪。
“我只是不愿给师傅解释那么多。”
“沐公子还需要和师傅解释?与你无关之人,你从不相救;即使救,也是为了你自己某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个云姑娘……”
想起那女子对自己的一笑,小白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告诉我愿意主动跟着你,而你……哼,你不缺女人的,会好心让她跟着你?”
双眸忽然冷彻见底:“把她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为你做事的云倾城,不敢背叛你罢?”
沐月袖中手掌紧握缺月扇,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但很快,嘴角还是浮起一丝冷笑:“看来,你留在秦淮河水榭这么多年,与我共吃一桌饭,并不是没用。终究知道我行事的章法。”
“你的行事章法?”
小白龙如同听到甚么笑话一般,嘴角浮起一丝嘲讽,使劲地吞下口中唾液,冰冷胸中的愤慨,“你的行事章法,我不敢苟同!”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想起曾经那一次,那一次的事,那一个人,便够了,便足以让她重新审视眼前之人,冰冷的双眸划过一丝伤痛。
“连那样相伴相守数年都可以拱手相送于别人的人,呵…….这世间还有甚么,还有谁能让你沐月公子出自真心相救?歌尔……歌尔!”
小白龙使劲地咬住嘴唇,声音因着周遭的寒冷而颤抖:“都是你,是你杀了她!”
绝望与愤慨之中,眼泪已经溃堤而出,崩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