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拉蒂熄火,车上没有人下来。
王霸生怕先前那一钢管将满天飞震傻,所以不由分说的拉起伤员去医院检查。
满天飞几乎没有多余的叫嚣,安安静静的去了医院。
我知道,无声的、沉默的满天飞才是最可怖的。咬人的狗不叫,下蛋之后叫唤的老母鸡,除了张扬卖弄之外,往往没有多少攻击力。
张涛终于有勇气放下钢管,他眼神呆滞,看得出来他刚才是激情伤人,和激情杀人的感觉差不多,并非自己本意。
“你是坏人!”我走过去将他手里的作案工具没收掉,心有余悸说出这句话。
“不牛逼的人,才分好坏。牛逼的人,只论成败!”张涛冷冷开口,说话的同时扒拉一把头发。他用鼻子呼气,装一手好逼。
这是一句牛逼到家的话,从胜利者的嘴里说出来,有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我从来都以为自己才是熬鸡汤的高手,但是此刻,当张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猛然惊觉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特么觉得自己牛逼对不对?哥告诉你,国家机器才有资格用暴力解决问题,你我都是小人物,这地方也不是未开化的荒莽之地,街头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还会给你带来麻烦。也别以为有雷震给你做后台,你丫今儿要是干死了满天飞,雷震是不会代替你坐牢的;要是满天飞干死了你,雷震不会给你父母养老送终的。所以,醒醒吧孩子,凡是都有和平解决的办法。暴力在这个年代,只能证明你的愚昧无知和肤浅,却丝毫不会显露出你牛逼。”
我当着张涛的面说了一大堆,他始终低着头靠在墙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汗水浸透了张涛的衣衫,他看上去异常疲惫。
其实我是能理解张涛的,他做生意赔了老婆本,不但没有一蹶不振,而且想着东山再起,这令人欣慰。他能想着借助雷震的能量成就自己,思路是成熟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孤注一掷,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雷震和苏研哪里了。
狡兔都是三窟,可见张涛的布局有相当大的风险。
“咱同事一场,兄弟这么长时间,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雷震那人相当危险。等有机会你和陈伟聊聊,你就知道雷震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说着走过去在张涛肩膀上拍了拍,之后将先前没收的作案工具还给张涛,这才转身朝金皇外面走去。
我从尘土飞扬的装修现场出来,北边的天空灰蒙蒙一片,马路对面的高楼在我面前晃动了一下,一片枯黄的叶子零落在深秋渐渐变冷的空气中。冷风过境,那叶子随风飘荡,晃悠悠的飘进了某一家人的阳台里。
去年的这个时间,我在深秋深夜的西影路上,亲眼看着一片脉络清晰的黄叶从我头顶落下,之后又被疾驰而过的汽车卷起来。我不知道它在一整年的时光里经历过什么,它一定是翻越了无数座高楼,见识过这座城市的繁华;也一定路过了别致的窗口,看见窈窕淑女在舞蹈室里翩然起舞,它记住了她的容貌,也一定会感叹自己容颜沧桑;我想这片叶子一定去过南湖,它飘过湖心的那个下午,我躺在初春的阳光里,计划着夏天到来之后的事情。
现在,它用了一年的时光,从西影路飘到了唐延路。和一年前那个晚上一样,它依旧从我头顶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还是去年的脉络,只是干枯了很多。
我依然能认出它,它也没有忘记我。
在生命的长河里,太多的萍水相逢,稀缺的一见如故,再见的时候,还能相互认出彼此的样子,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
我将一年前的叶子小心的收起来,钻进车里点上一支烟。我心里清楚,张涛正滑向一个看不见的深渊。像是我和落叶的缘分一样,一年后也还能认出张涛的样子,这让我坚信自己必须拉一把张涛,哪怕是以缘分之名。
白色的路虎极光停在我旁边,陈伟率先下车,雷震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出来,他们俩出双入对,毫无违和感。
也仅仅是几分钟之前,我还当着张涛的面说雷震不靠谱,和雷震交往的陈伟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可是现在,陈伟竟然跟雷震出双入对,这不仅让我脸上无光,而且也为陈伟担心。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近墨者白”,雷震诱导过陈伟吸毒,伤疤都没好,陈伟已经忘了疼,又和雷震搞在了一起。
我心痛的想起唐晓云,想起出生还不到一百天的小乐意,满心失落。
这时候我终于看到玛莎拉蒂的车门打开,郭栋郭大公子蹬着油光锃亮的皮鞋,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人模狗样的从车里钻出来。
“你来干嘛?”我开口问郭栋。
“魏总找我聊天,我顺便说下广告策划,洛神的广告公司对这个在行。”郭栋随意说完,之后轻蔑的笑一笑,从我身边轻轻滑过去。
我基本可以忽略郭栋到来,但是对于雷震和陈伟的忽然出现,我却不能视而不见。
刚才说过雷震的坏话,没几分钟就被人家戳破,这让我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于是,雷震和陈伟前脚进去,我后脚就跟着了。
刚走到门口,我便听到雷震的啸叫声。
他不是一个沉默的人,相反还特别容易激动。听张涛说了是非经过之后,雷震嚷嚷着非要找满天飞个说法。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占便宜的人对受伤的人不依不挠,受伤的是满天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