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案别过了脸,那神情倒像是害怕看见林妙香的眼睛就无法说出来接下去的话一般,“凤持清已同沈千山及夕照联合,不日将率百万雄师南下,与我国开战。”
林妙香僵在了原地。
夜里的寒气层层叠叠地从地面渗了上来,蛇一样缠绕在人的身体上。
林妙香望了望神色冷漠的江玉案,又望了望床上已经无聊得熟睡过去的肥肥,觉得有些陌生。
她艰涩地笑笑,声音出奇地沙哑,“不可能,别开玩笑了。持清不会做这种蠢事。”
“这不是蠢事。他恢复记忆那天,便恨上了你。所以宁愿投靠沈千山也要毁了你。是你杀了宋远山。”江玉案冷冷地打断了林妙香的挣扎。
林妙香浑身发冷,她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何在了。原来宋远山死的时候,自己就走进了这个可怕的陷阱。
若此刻前来攻打城池的人是别人,她不会有丝毫恐惧,但现在,来的人将是凤持清,是有着赵相夷的灵魂的凤持清,她如何不惧,如何不怕。
南王朝与北王朝屹立数百年,根基甚牢,若是交战,必是两败俱伤。
越想林妙香越觉得可怕,怕自己死去,更怕凤持清死去。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忽然,她浑身一颤,脸上是惊惧万分的表情,她猛地推开江玉案就要往外面冲去,被江玉案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里,现在已经开始全城戒严,你不可能离开这里。”江玉案皱了皱眉,不知道方才林妙香究竟想到了什么才如此恐惧。
林妙香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无奈江玉案力气大了不少,怎么也动不了,只得停下脚步,“我必须要去找他。大玉,你放手。”
“不行,你还不明白么,你和凤持清已经没有可能了。他……”
“让她走。”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江玉案的话。江玉案与林妙香几乎是同时往门口看去,穿着黑袍的夜重站在门口,他脸色并不太好,两道好看的眉小山似地聚在一起。
月光落在他的衣衫上,反射出冷冷的光。
江玉案颓然地松开了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夜重冰冷的视线堵了回去。他孩子气地瞪了林妙香一眼,折身冲出了房间。
林妙香双手在大腿处的裙摆上扭来扭曲。十根指头快要搅成了街巷那可口的麻花模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的脚尖。
生怕一说错话,夜重就改变了主意,不再让自己离开了。
最近的他不知是何原因。越发喜怒无常起来,这几乎让她感到无所适从,也让她受够了苦头。
夜重移低了视线,看着林妙香不安的两手,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她觉得不安,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有些疲惫的眼。“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林妙香诧异地抬头,正要点头,却看见夜重的脸和嘴唇苍白得厉害,下颌的棱角分明得有些过分,像是瘦了不少。
她心里一慌,忙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夜重身侧的手。入手处冰凉一片,林妙香不由打了个寒噤,心里越发奇怪,她知道夜重的体温向来比常人低,可现在他身上竟像是没有丝毫热度了一般。诡异异常。
夜重看着林妙香拽着他的手,半晌没有说话,林妙香也想着其他,没有开口,气氛一下就僵硬起来。夜色渐渐褪去,淡淡的晨曦透入房间,天就要亮了。
“林妙香,再不放手,我就后悔了。”夜重没有动,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林妙香惊得一下子就松开了他的手。她这一次说什么也得离开,要是夜重不让她走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重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林妙香猛然想起了上一次的离开,再抬头看着夜重眉梢的倦意,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病了……”
夜重眼神涣散开来,转身出了门,没有答话。
风摇影动,烛灯兀自扑闪着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在夜风中归于了沉寂。残月光映在床头,远处已传来几声鸡鸣。
就要天亮了。
林妙香扬起头,努力地脖子仰得高高的,颈间的青筋冒起了狰狞的弧度犹不自知。天亮了,夜间虫鸣,残月枯星,都将散去。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里堵得发慌。她想要留下,可是耳边不断地回响起赵相夷说过的话,他穿着紫衣,风度翩翩,好看的下巴骄傲地扬着,“朕是一国之君,我说你值,你便值。这天下,是你的了。”
他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伏尸百万,面色有着不同寻常地冷漠,“要是必定有人要下地狱才能得到这天下的话,我愿意替你去。怨恨也好,杀戮也罢,我为你一人承担。”
还有他握着自己的长剑,嘴角含笑,可眼里却快流下泪来,“香香,你不要伤了自己。你说要去什么地方,我跟你去便是了。”
最后的最后,是一场漫天的大火。
那是在幕府,他为了救自己而被沈千山为难,一双手被琴弦割得血肉模糊,仍旧是固执地弹着。
那一天,夜很深,天很冷,火光照耀着他满是温柔却写满无奈的脸,“我好喜欢你,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不能再试试吗?”
他是哭了还是笑了,林妙香已经快要记不清楚,只记得他模糊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
香香,香香……
林妙香紧紧咬住牙关,指节发白,痛苦地呜咽声被死死地吞进了喉咙,满嘴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