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取下头上的长安木簪,把它轻轻地搁在了桌上。那个爱穿紫色衣服的男子那张笑容邪魅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
关于他,林妙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他是不小心遇上自己的人。是一路上都保护着自己的人。是为了自己努力学习变得成熟的人。是给自己欢笑陪自己度过艰苦时日的人。
却,不是自己爱的人。
林妙香抚上自己应该有心的位置,不久前,它空了。它被灌满了歉疚留在了赵相夷身上。而现在,它的空缺上填满了东西。填满了,仇恨。
桃木的桌上,安静地躺着一枝木簪,还有,一柄长剑。林妙香收起了木簪,收起了曾经被给予的温暖,执起了长剑。
剑柄上刻了两个字,无情。上面,是冷冰冰的死亡的气息。
沧澜阁近日的气氛很怪异。
在沧澜阁的入口处,一直站着一个白发的绝色女子。她像是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山脚下的来路。
无论月缺月圆,日升日落,她都没有离开半步。来来去去的人都会忍不住望上几眼。
记性好的,还会觉得这个人和先前江玉案带回来的人有几分像。但没有人敢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因为她们的身上截然不同的气息。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子在等待什么,她仿佛只是站在那里不想挪动而已。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夜重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
自从登上皇位之后,他回沧澜山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今天好不容易把繁重的公务做完,顶着月色回沧澜山准备好好歇上一晚。不料却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我等你很久了。”林妙香拦在了惊讶地望了她一眼后就要离开的夜重身上。
“让开。”忙碌了好几天的夜重被挡下了去路。顿时皱起了眉。
“你听我说。”林妙香毫不畏惧地望进夜重的眼里,“我只说一句。”
夜重不答话,停下脚步俯视着她。
银白的长发被风打了个结,林妙香眯起了眼。“我要报仇,帮我。”
如今的游信早已贵为国君,要想替父母报仇,凭她自己的话,无疑连鸡蛋都算不上。她认识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夜重才有能力使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句话已经说完了。那么,”夜重微微停顿,薄唇轻启,吐出了后面的句子,“你可以滚了。”
林妙香没有动静,她固执地站在夜重面前。冷笑一声,夜重一掌打在了林妙香身上。没有武功底子的她就这样被打飞到一旁。她死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看也没看林妙香一眼,夜重踏上了通往沧澜阁的台阶。
不能就这样放弃。林妙香挣扎着站起身来。冲夜重的背影大喊到,“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时的林妙香已经顾不得其他,不停地许诺着。夜重停了下来,他转过了身。脸上的面具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似乎在笑。带着明显的嘲弄,他平静地讽刺到,“我对你,不感兴趣。更何况,现在的你,早就一无所有,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林妙香,认清你现在的地位。你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你也不再是赵相夷捧在手心的宝,”看着林妙香愈加苍白的脸色。夜重冷漠地又加了一句,“你现在,只是一个被你挚爱的沈千山所背叛的人罢了。”
在沈千山前面加上了挚爱两个字,无疑是对如今的林妙香最大的嘲讽。
正是她挚爱的沈千山,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
夜重已经走远了,林妙香却待在原地。她的双腿软得已经挪不开步伐。
夜重就像是一个透视人心的恶魔,总是毫不留情地把人最脆弱最不愿触及的地方给摊出来。
那些你忌讳的逃避的想要视而不见的伤害,就这样被他一眼看穿。
林妙香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她一直不愿意正视。每面对一次,心就会剧痛一次。
“你放弃吧。”江玉案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林妙香回过头,眼里的破碎已经被冷漠所代替,“我不可能会放弃。”
也许在夜重身边待得越久,自己的心就会越加强大。在一次次被迫的面对前麻木,直到可以对过往淡漠处之。只是不知,伤口这种东西,是不是能被另一种伤口所代替。
江玉案不再言语,他知道,要放弃杀父之仇,何其困难。
“我刚得到一些关于北冥帝国发生的事,你要听吗?”江玉案换了话题,他不喜欢可能会引起争执的话。
林妙香不置可否地望着他,即不同意,也不否认。江玉案也沉得住气,一直在等她的回答。
半晌,林妙香缓缓地转过了身。
江玉案冲她的背影大声吼到,“听说那个人又娶了一个妃子。”
林妙香的脚步一凝,她没有看见身后江玉案那意味不明的笑意。江玉案幽幽地说到,“还听说,那个新妃,长得和罪臣林震天的女儿,一模一样。”
林妙香没有转身。她听人说过,人的肩上是有一盏灯的。它的光亮能驱散人身边聚集的阴魂。
所以林妙香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肩上的灯就被自己吹灭了。那些不散的阴魂就会无所顾忌地将她吞噬。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也不能回头。
沧澜阁通往阁内的入口是数不清的石阶。不知道为什么,林妙香总觉得今天的石阶像是没有尽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