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伸出手去,颤抖地合上赵相夷的眼。
她真傻,怎么会被赵相夷给骗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岂是沈千山那几颗药丸能够治好的。
说要来青山找江玉案,其实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和自己待在一起罢了。赵相夷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固执地要林妙香陪他来这山顶,想要的,也只是在最后与她相处。
甚至贪心一点,想听见她说一句我爱你。
林妙香颓然地跪了下去,“赵相夷,你醒醒,天都快亮了,你不是说天亮了我们便一起下山的么?你骗我,乖,起来好不好,我不会生你气的。”
“老赵,快起来,你这么重我可搬不动你,你再不起来,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哦。”林妙香的声音很轻很轻,她痴痴地望着赵相夷紧闭双眸的脸,一遍遍地说到。
可赵相夷再也听不见她说的话了。
林妙香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雪地里,“赵相夷,混蛋,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么,怎么可以抛下我先走了,我都没有好好跟你告别,你不是说你要和你爱的人一起数云朵,教徒弟的么,我都还没有答应你,你怎么就不守承诺了呢?”
林妙香说话已经乱了头绪,怀里那体温逐渐流逝的躯体提醒着她无比残忍的事实。
林妙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仰头大啸,“啊……”
她已经忘记了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伤痛。只能选择犹如野兽般单音节的咆哮来宣泄自己的绝望。
那凄厉的声音扭曲了林妙香总是淡泊如水的姿态。她脸色苍白表情疯狂几近狰狞地尖叫着。
绝望,愤怒,伤心,失落,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刺耳的吼叫犹如一柄利剑,直插天际。生生地破开了头顶厚重的乌云。
入春以来最为炽热的光芒密密麻麻地就落了下来。十年不遇的白雪在这一片金黄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那些与鲜血混杂的雪随着消融,缓缓化为冰冷的血水。
徐徐向上。把林妙香和赵相夷两个人浸泡在了里面。
老赵。林妙香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看,日出了。
她的唇印在了赵相夷的额头,无温的触感随着她的动作,突然上涌,钻入她的体内,轻易地,就冻结了她的胸腔。
那里空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她的心,丢了。
林妙香一动不动地环着死去的赵相夷。任由同心蛊发作时铺天盖地地疼痛向自己袭来。
她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赵相夷失去表情的俊脸,慢慢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赵相夷。请原谅我此时此刻能给你的。依然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既然我的爱无法交付与你,那么,就请让我这颗心,随你一起下穷碧落吧。
她的耳边,仿佛再次响起赵相夷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好好活下去。
他知自己的爱于她已是一种负担。所以此刻,他要的不多,只要她好好活下去,足矣。
一旁的无情与醉梦叠交地躺在一起,剑上属于林妙香的鲜血与琴上沾满了赵相夷的血混在一起。不停滴落,融入雪水之中。染红了眼前的世界。
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处怀抱,可以躲避风霜。
再也没有一个叫赵相夷的男子,爱着一个叫林妙香的女子。
再也没有那些伤痕,那些岁月。
此生的漫长与寂静,都交与繁花辞树。
故人已逝,情归何处。
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衣衫单薄,间或低低地咳嗽几声,嘴角的笑意却是森冷异常。
在他脚下,是不知为何昏迷过去的江玉案。
皇历353年,春末。
这一年的春天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南北王朝依旧相安无事。
京城内外,屋舍俨然。人民安居乐业。战争肆虐过的痕迹,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
但这一年的春天发生的事,仍不免成为人们闲时的话题。
一件就是汴京的皇宫内上演的一幕爱恨情仇的事件。关于这件事,且听临仙镇里的说书先生是如何谈及的。
只见那说书的张麻子折扇一合,就开始乐此不疲地诉说着说了不下三百遍的故事。
五年之前,不,现在应该是六年之前了。沈万水与其弟沈千山争夺皇位之时取得了胜利。为了避免破坏他仁义的形象,他虽然留下了沈千山的性命,但却暗中杀害了他的母妃,夺走了他的初恋情人。
杀母之仇,夺爱之恨。
沈千山皆是默默忍受。后因与林震天将军之女林妙香意外重逢,勾起旧时爱慕之意,五月五日,他策马而立,向她求婚。
男子温文尔雅,女子倾国倾城,一来二去间,两人感情愈加醇厚。
生活本该因此平静下来,孰知沈万水杀机突起,派人前去暗杀陪林妙香游玩至南王朝的沈千山。
虽因流景相救未能得逞,但林妙香与王府之人皆以为沈千山已横遭不测。
红颜一怒,只因情深。
林妙香率领大军,攻入皇城。
可惜两军势均力敌,她在与沈万水对峙时,不幸遭遇暗算,两人同归于尽。
心急如焚的沈千山赶到现场时,一切已经太迟了。他只看见两具冰凉的尸体躺在他的面前。伤心不已的他本想就此隐世,无奈北王朝并无其他继承人,只得坐上皇帝之位。
而他的初恋情人,流景。也因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