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麻烦连着身边的仆揖鬟进了舱房,这船头就空阔了许多。
既然少爷下了命令,船老大只好心不甘情不愿让这条小船靠了过来,再招呼手下七手八脚地把喊话那人和病人拉到了船上。
黎子昇一件那位中毒的铁渔民,心中就是一紧。
这人,应该说这孩子的年纪看上去只比船头这些公子爷大不了几岁,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现在他全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破布,人已经是处于昏迷状态,皮肤也被湖水冻得发白,身上还有好几处红色的皮疹。
他不知因为冷还是疼,整个人还在不停痉挛着。
萧家麒的顾虑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这孩子昏迷之后不仅呕吐过还大小便shī_jìn,虽然在上船前在同伴们用湖水帮他洗了一下,但是身上还是带着一股恶臭。
除了黎子昇之外,船头其他少年不由得用袖掩鼻,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那喊话之人也爬上了船,刚上甲板的他还没看清面对的是何许人也,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磕在柚木地板上那是嗵嗵作响,口里还不住地说着:“谢谢大老爷!谢谢大少爷!谢谢大老爷!谢谢大少爷!”
“嗨,我说你别磕了啊,把船板磕破你赔得起?”船老大没好气的阻止道。
他掩着鼻子走近那个中了“水毒”的孩子,用脚尖踢了一踢,可那孩子毫无反应。
船老大回头向为首的黎子昇摊了摊手,说道:“黎公子,人成这样已经没用了。除非有仙师马上出手,这幸伙必死无疑!”
那喊话之人刚刚站起来,听了这话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这次话也不说只是连连磕头,把这甲板嗑得嗵嗵直响。
黎子昇心中不忍,上前使劲用力把这人拉了起来。
少年眼前这人皮肤黝黑,手粗脚大,一看就是农家出身。再看他的面目却是一脸的老相,可须发皆黑,也看不出确切的年岁。
这人一把抓住黎子昇的手腕,口里颠三倒四,只是喃喃说道:“大少爷行行好,救救我儿子。行行好,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行行好……”
船老大跟了过来,劝道:“黎公子,人已经不行了。还是快让他们下船,别沾了晦气。”
少年一回头就对他怒目而视,他脸上的神情竟然让这位水火界的修者吓得倒退了几步。
黎子昇回头正要温言劝说这位父亲,就在这个时候昏迷中的少年忽然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口中大叫一声:“娘,我好疼!”
黑汉子听到这声惨呼,一下子甩脱了少年,猛地扑到少年身边,欣喜地说道:“汹子,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其实就连黎子昇这少年也看得明白,这所谓的“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爹,我好疼,我好冷。”汹子颤声道。
这父亲一下子把少年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自己的儿子,柔声说道:“汹子,马上不冷了,船上的贵人老爷们会给我们热水的。”
“爹爹,湖底下有好多矿石啊。只要我全部捡上来就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是啊,爹爹等会就带你去吃大米饭。”
“有了大米饭,娘和妹妹就不会饿死了。”
“是啊,她们就不会饿死了。”
“爹爹,汹子好想娘亲和小妹啊。”
“是啊,我也想她们。”
……
“来人啊,快把他们给弄下去!真是晦气,莫名其妙地死了个人在船上,等会还要去讨张驱邪符。”
少年没说话,因为一股莫名的情绪充塞在黎子昇的胸臆之间,让他对周围的事物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离开家乡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近距离目睹死亡了。
“血”地里的彭家夫妻。
玄河边的孤身母亲。
这一次是锦帆船上的这对父子。
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不是有无所不能的仙师吗?
不是有改天换地的道法吗?
不是有四季如春的洞天吗?
不是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吗?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间惨剧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究竟是为什么!
“铛”。
一声晚钟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少年,他抬头一看,船已到岸。
从坠星湖上来的清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却吹不走他心头的疑惑。
这正是:
春草碧色,春水绿波。
此间少年,不知何求。
人世茫茫,仙途多舛。
此间少年,不知何难。
大道无情,天心不枉。
此间少年,不知何往。
苍莽大地,有情众生。
此间少年,就在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