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终是会流逝,时间,也终究会无情地丢下众人独自离开。
昼夜交替,星辰骤变,战事已不知持续了几个日日夜夜。各自的百万大军,几天下来,已不知还剩下多少。鲜血将东卫的雪染成了艳红,卷在寒霜之中,犹如地狱之花。
众将疲惫,每每自血泊中抬起手挥舞长剑,都极为困难。脸上连恐惧似乎都消失,只剩下“活下来”的木讷。
终于迫入了极限,无论是东卫,还是西陵。
自己的喘息声萦绕耳畔,听得格外清晰,眼前的画面摇椅晃,分不清谁生谁死。
云若单手撑着剑单膝跪地,用力地喘息,视线几乎已被眼角的血红与汗水模糊,她用力晃了晃头,尽可能保持清醒,然后对着面前同样在恢复的靖道:“看起来,我确实……比三年前要强了些,至少……三日,还未死。”
靖也有些疲惫,撑着长剑起身,稍稍晃了一下,而后稳稳站好,道:“但,这还不够。”
云若抿唇,看向眼前的靖,大战三日,他虽也有些疲惫,但确实如他所言,身上毫发无损。
靖,果然是靖,并非她修习三年便可轻易战胜之人。
云若哼声笑起,用雪白的袖口擦拭了额上的血,晃了晃身子,扶剑站好重新面对他。
周围的嘶喊声,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般震天动地,只剩下不停蔓延的血腥味,如氤氲般缱绻在他们之间。
“我大概,只能再攻一次了吧。”云若忽而笑开,爽朗中,悄然透了些落寞。外面的号角声时而吹起,明显是其他战线已经渐渐有了分晓。
谁生,谁死,她在乎的人,又是否还能再次绽开笑颜。
云若再次从容笑起,却发现唇角沉重到无法动弹,于是她也不再勉强,竭尽所能的抬头看向他,道:“靖,在最后一击之前,云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所以……至少想先说出来。”
靖微怔,缓缓放下长剑,凝眸看着她,眼神复杂,而又温柔。
云若长舒口气,将剑撑在身前,双手用力的撑着,然后看向靖,“慕云若本是一个悲哀的女人。是一生只是没有自我的棋子,连爱情都是虚假的。慕云若死过一次,也活过一次,然后在这一世,遇到了一个很坏很坏的男人。”说到这里,云若倏而笑了,如怀念般侧过眸子,“这个人是我见过最不怜香惜玉的家伙,总是欺负我,还时常做一些在我伤口上撒盐的事。不仅如此,这个人,还是个总将‘臣服、臣服、臣服’放在嘴边的一个很烦人的男人。就是连想睡个安稳觉,他也会突然出现,非要让我疲惫不堪,他才会笑着离开。那时我就觉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逃得远远的,逃到让这个烦人的家伙,找寻不到的地方……可是,慢慢的我又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会笑,也会哭,会发脾气,也会寂寞,甚至会流泪悲伤……莫名的放不下他,莫名的想要紧紧拥着他,告诉他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叫慕云若的女人……我想,那个时候,这个人好像就已经走进慕云若的心里了。而且,你知道吗?他竟然还会送我拨浪鼓……真是一个,傻到透顶的家伙。”云若笑起,眼中却透着甜蜜。
可是下一刻,笑脸却转为了一缕不经意的悲伤,半阖双目,用着淡淡的语气说道:“对他,慕云若却有着一生最大的遗憾……”云若沉默了半晌,紧咬唇,“当他拼尽全力,拼尽所有,执着的对慕云若说‘爱’这个字的时候,慕云若却将他狠心丢下,丢在了冰冷的皇城中,而
且,还欠下了明明答应给他的答案。”
说到这里,忽然有炙热的泪水顺颊滑下,云若有些讶异,紧忙低下头用手背擦掉,尴尬的说:“明明答应过不再哭……要笑的。”云若用力的吸了下鼻子,深吸口气,勉强将笑容扬出,可在抬眸再次看到靖的时候,却怔了一下。
靖,静静的听着,在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却也流下了一滴眼泪,无声地握住了剑柄。
云若笑了,长长吸口气,重新振作看向靖大喊道:“所以,现在我慕云若,要一字一字的清晰的回答了。”
靖微怔,蓦然抬起双眸看向云若。
云若苦涩一笑,将将军剑拔出的瞬间,一字一字的喊着:“慕云若,爱夏侯靖,爱到无法自拔,爱到天荒地老,爱到岁月消失,三生三世,慕云若都承诺给这个男人,慕云若,再也不会负他,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生死共赴,永世不悔!”
当最后四字说完的时候,云若已经将长剑扬起,剑尖指向面前的他,“对他最后的一个承诺,一定会实现了。云……也累了。”
靖右手抚在心口处,忽而像是明白了什么,而后轻笑了下,亦将长剑拿起,对向云若,“嗯,最后一次了。”
“宏嘉……”云若轻喃着这个名字。
而靖亦是温柔一笑,“云。”
便是在这两个名字落下的瞬间,云若突然间向着靖做了最后一击,靖也突然上前给予这最后的一瞬。
当那交锋的瞬间,所有的人似乎都停下了对峙,所有人都在喊着心中的那个名字。
鲜血,突然间染在了白雪之上。
那一瞬的交错,已出了结果。
“云若——!!”南雪的众人皆是大喊一声,当视线落在那已经将云若纤薄的身体穿透的长剑时,更是溢出了止不住的痛苦。
“傻女人……”靖忽而开口,声音带了颤,“我不是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