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城市,前年刚刚下水试航,设备非常齐全,在甲板上有遮阳伞和大理石面的桌椅,并有能讲数种语言的侍者来往服务,提供各种鸡尾酒和饮料。头等舱设有酒吧、健身房、售卖工艺品和雪茄的商店,甚至还有一间礼拜堂和一间图书室。

玛丽破天荒地没有一头扎进图书室不出来,只因为海上的景色是在是太美了。海天之间一味是纯粹的蓝,可又那样变化多端、层次分明,将海水与天空和谐地融为一体。船就像一柄利刃将天鹅绒一般光滑的水面划开,波浪贴着船身飞快掠过,落日像一枚煮熟的蛋黄,颤巍巍地悬挂在海平面上。玛丽压住自己的帽子,站在船舷边上吹海风,风将她披肩上的流苏吹得乱舞,她却舍不得退到室内去。直到一个大副模样的人过来提醒她晚餐时间到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船舷。

头等舱大约有二十几个客人,除了两位晕船的太太和安妮之外,其他人都到餐厅里吃晚餐,食物很新鲜美味,菜式可选择的范围非常多,仅三文鱼就有烟熏和炭烤两种不同的做法,白汁大虾也极鲜嫩,餐后的草莓覆盆子蛋糕非常精致地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糖霜,看起来就勾人食欲,玛丽对船餐感到满意。

但是也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那是在她用餐结束,想回房间看望安妮的时候,她的披肩滑落到了地上,她还没有弯下腰,旁边的一个穿着体面的绅士就殷勤地为她将披肩拾了起来,玛丽谨慎地道了谢,就想接过披肩,谁知道那个人却上前一步,想替她披到身上,玛丽大吃一惊,她从未遭遇到这样失礼的事情——一个素未平生的男子却要行使只有亲朋好友才会拥有的权利。

她连忙谢绝了,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不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冷淡和不满,那位绅士不会说英语,而玛丽的法语水平有限,何况她也不想跟一个陌生人交谈,法国绅士流露出困惑和不解的神情,玛丽不欲纠缠,便匆匆绕过此人离开了。她刚刚走到餐厅的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她不禁惊喜地叫道:“哦,里斯本先生,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太好了。”

来人果然是里斯本先生,他脱下了他的牧师黑袍,穿着休闲风格的雪花呢外套,浅色马甲,深灰色领带,戴着一顶丝绸质地的礼帽,显得越发英俊潇洒。见到玛丽,他很恭敬地摘下帽子行礼,然后解释说自己正在休假,打算去法国的一个小镇昂蒂布拜访自己的一位旧友。一听说玛丽的遭遇,里斯本先生立刻向那位先生走去,用流利的法语几句话便澄清了误会,并要回了玛丽的披肩。

既然遇到这样一件意外,里斯本先生自然承担起了保护者的责任,他立刻护送玛丽回房间,顺道去拜访戴维斯太太,他告诉玛丽,刚才的那个人是个地道的法国人,海峡那边的社交礼节比英伦三岛要开放得多,也许到了巴黎,她会遇到更为令人震惊的事情。

玛丽从里斯本先生的话中听出了他对欧陆文化的不认同,她自己也认为方才那人的行为实在是与英国人的习俗相差太远,但是入乡随俗,她并非矫情之人,明白了方才那位绅士只是遵循着自己国家的礼节行事,而不是有意唐突,玛丽立刻就原谅了他,还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而有些抱歉。

安妮在房间里吐了又吐,詹金森太太代表她出来致意,说安妮的身体状况暂时不能接待里斯本牧师。不过年轻人的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安妮就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可以与他们一起去吃早餐了。为了避免打扰,在船上的几天,她们俩就一直与里斯本先生在一起活动。里斯本先生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就已经能与船上不同国家的旅客进行交谈了,光是听他讲讲那些听来的逸闻趣事,玛丽她们在船上的生活就不会感到枯燥。

里斯本先生显示出来了在牧师的职责范围之外的本领,他不但擅长洞察人的内心,而且懂得因势利导地支配别人的行为。在他的不动声色的安排之下,安妮不再整天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伤之中了,她们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很丰富,既不会过于劳累,又不会令人感到无聊,即使是像詹金森太太那样什么都反对,什么都不放心,恨不能将安妮一直置于自己羽翼保护之下的监护者,里斯本先生都能够轻易就说服她,并且取得她的由衷喜爱。

第三天的傍晚,船接近了法国的加来港,海风更加凛冽,港口的上空飞翔着成群的海鸥,在里斯本先生的鼓励下,玛丽和安妮勇敢地登上了最高一层的甲板,向海鸥扔面包,引得海鸥不断在他们的周围盘旋掠食。里斯本先生的知识极为广博,他随口就能为玛丽讲解飞过的是灰鸥、黑头鸥、极北欧、大黑背鸥,还是银鸥。总得说来,当船到达加来港时,玛丽觉得这次旅行的开头非常愉快,她对于后面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上岸之后,她们就与里斯本先生各奔东西,不过在这之前,里斯本先生曾经竭力游说她们去昂蒂布游玩,说那里是古希腊人在蔚蓝海岸建造的第一座城市,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以浓郁的文化艺术气息和别具特色的高雅韵味闻名遐迩。这样她们便说定先游巴黎,然后转道昂蒂布,在那里与里斯本先生会合,共同游览蔚蓝海岸附近的名胜古迹。

应该说,安妮对里斯本先生心怀感激,因此不愿意辜负他的好意,不过她那样坚持一定要先


状态提示:第32章 在船上--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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