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城下的战场上,卷起了一阵腥风。
天上有弯月,城头上有火把,些许亮光洒在大汉与北冀之间这片战场上,可以看到积尸如山。
战争结束的时候,双方的杂役和军医就在死尸堆里翻看着幸存的人,拖回各自的营地。
有些人奄奄一息,也许还没有完全死去,但却很容易被当成死人留下,于是也成了真的死人。
剩下的死尸之中,有身份的人,则在休战的这一天陆陆续续地被收尸杂役找回去;
而另外那些连面目都辨认不出、或身首异处、或残肢断臂的尸体就被这样丢在了战场上。
因此夜风一起,虽然风并不大,也不烈,但是这股尸体的腐朽血腥气息,却在黑暗中不断弥散。
大汉中军帐内,唐厉风将灯火一一挑亮,拔剑拂拭。
灯火将他的轮廓映照得更显清晰,却也诡异。
中军帐的帘子忽然一飘,一个人影便掠进了帐内。
唐厉风侧目看了他一眼,将剑放在自己的旁边,道:“柳广恩的话,你可听清了?”
那人低下头道:“卑职听清了。”
“好,将你看到的说出来罢。”唐厉风闭上了眼睛似养神,淡淡地道。
那人便抱拳而禀:“卑职只见柳广恩一路行迹鬼祟,不时张望附近,深怕被人跟踪。但他并没有发现卑职,因此便直接避开先锋营守卫,潜入了副帅营帐。片刻之后,唐烈云便先出来,骑上了千里驹疾驰出营。接着,柳广恩再一次从营地的正门进入先锋营,找到付校尉问询唐烈云的行踪。”
唐厉风听罢,眼睛倏然睁开,看着面前那个人:“你是说,柳广恩见过唐烈云?”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并不回避唐厉风。
唐厉风不由握紧了身旁的剑:“祈方,你和柳广恩的话并不太一样,他说未曾见到,你却说他们秘密见了面。这意味着什么?
他面前的人正是暗卫首领祈方。
自祈方回京安排了监视叶疏烟的事情之后,便又回到了唐厉风身边。
方才唐厉风派柳广恩去监视唐烈云确实是试探,所以才会让祈方去跟着柳广恩,回来禀报他的一举一动。
两人的话不同,就意味着其中一个人在撒谎。
而撒谎往往是为了掩饰。
那么究竟是谁在撒谎?
祈方低下头去,说道:“柳广恩为皇上而成为太监,忠心可鉴,卑职相信他不会有对皇上不利的行为。可是卑职却见到,柳广恩刚才离开了中军帐后,回去换了一身夜行衣离开了汉军大营……卑职正要来向皇上请命。”
祈方既然这么说,那柳广恩肯定已经不在营中了。
他这番鬼鬼祟祟的行为,已经足够可疑。
可是,在如今的唐厉风看来,每个人说出的话都有他的动机,如果两个人的话不同,唐厉风宁可选择谁都不信,只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对祈方道:
“祈方,你是朕的暗卫首领,朕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安危交给了你。朕若不信你,还能信谁?如今看来柳广恩确实如朕所料,和雍王有所密谋,这件事朕自有对策,你不必再管,去罢。”
祈方抬起头,嘴角有一丝得意的笑意,毕恭毕敬地告退而去。
走出中军帐,他抬头望着月色,背脊都直起来了不少。
这么多年,唐厉风身边的贴身护卫之中,唯有柳广恩和祈方两人最得信任。
而柳广恩在明,享受着所有人的尊重敬畏,没有人不知道他是唐厉风的心腹。
可是祈方却如同柳广恩的影子一样,永远都不能在人前露面,更不用说享受什么荣华富贵,拥有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他们往昔的军功相差无几,为什么柳广恩这样的废人也能长伴君侧、耀武扬威,而他祈方却要穿梭于黑暗中、隐姓埋名,无论风雨还是雪霜,都只能像幽魂一样徘徊在唐厉风的四周,永无出头之日?
他早已不服,只是没想到唐厉风对柳广恩竟然也会不再信任如初。
这就是祈方出头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他看到柳广恩和唐烈云的关系十分怪异,便铤而走险挑拨离间,相信总能就此查出柳广恩不忠的证据。
可令祈方没想到的是,唐厉风如今的疑心病已经重得令他看着身边每一个人都不再可信,祈方也不例外。
唐厉风等祈方走后,便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提起宝剑,悄然离开了中军帐。
……
万籁俱寂,伤兵营里却并不能真正的安静下来。
许多民房中的伤兵还没有度过最危险的时候,朱医师和他的徒弟,还有林峥、叶疏烟四人草草吃了一点粥饭,便又开始忙碌。
就在他们刚忙过去一阵子之后,才发现朱医师的徒弟少亭不见了。
三人在每个安置了伤兵的民房中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少亭。
“这孩子似乎已经有半个时辰没见了,这么晚,他能去哪儿呢?”朱医师焦急万分。
林峥和叶疏烟陪同他在村子里又找了一遍,才将此事告诉了李校尉。
李校尉要照顾龙副将,所以兼看守伤兵营的责任,听到朱医师说丢了徒弟,便将守卫找来询问。
结果一个守卫便说,那少亭刚才确实离开了村子,他背着药筐、拿着火把,说是药材不够,得赶紧去山里寻一些才能顶得过明天。
守卫们见少亭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便叫了一个人陪他去采药。
听了这话,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