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手中的针骤然停下,抬头疑惑地道:“哭?”她这才想起,昨天祝怜月来叫她去东华门的时候,口气是有些心酸的。
“怜月说官话的时候,略带着汴京话的口音,我想她家应该离汴京很近,莫非她知道家里不会有人来看她,所以才哭?”
楚慕妍点了点头:“怜月对家里的事情一直都不提,说不定在家里也不得宠,如今在宫里,孤苦伶仃,大过年的,家人都不来见见,也实在是可怜。”
叶疏烟忽然想起,她们都还是秀女,和祝怜月一起在挽芳苑住的时候,祝怜月发热,说什么“爹爹,怜月听话,求爹爹带娘和怜月回家……”这样的话。
如此看来,楚慕妍说祝怜月在家不得宠,是极有可能的。叶疏烟叹了口气,想起祝怜月曾经一年都没有说过话,那些辛酸凄苦,她宁可埋在心里,所以就算叶疏烟想开导她,也是无从开解起。
“慕妍,怜月不愿意说,那就说明她心里有很难打开的心结,咱们往后多关心她,等她愿意说出心里的秘密,也就不会这样郁郁寡欢了。但是这样的事情,总是急不得的。”
楚慕妍愣了愣,道:“怜月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什么都埋在心里,就像个闷嘴葫芦,你想等她自己说出来,难了。”
说着,她已经缠好了所有的线,往绣线筐里一扔,便起来伸了个懒腰。
一低头,看到了叶疏烟绣的图样竟然已经快绣好了,唐厉风身穿戎装的神奇样子,令楚慕妍眼前一亮。
她忍不住问道:“这就是皇上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啊?”
叶疏烟笑了笑,她不懂得写意画,但是素描却还是很有天分的,所以她笔下的唐厉风已有八九成相似。
“八九成。”她没有抬头,笑着说道。
楚慕妍点点头道:“在你眼中,皇上倒是很有帝王的英武之气嘛,看来你很崇拜他。”
叶疏烟认同地道:“嗯,皇上很好。”
楚慕妍坐下来托腮道:“疏烟,你跟皇上相处了很多次了,他那么喜欢你,昨晚都把你留在崇政殿了,为什么现在还不立你为妃?男人不都是猴急的吗?”
叶疏烟忍不住掩口一笑:“你当皇上是没吃饱过的光棍汉,会把我当烧鸡么?其实皇上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他对我的好,有君臣之间的信任和尊重,也有男女之间的怜爱和宠溺,更因为他要的是我的心,不只是躯壳。”
楚慕妍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敢情皇上是个专吃人心的妖怪,好可怕!”
楚慕妍自然是开玩笑,但是心里也不无艳羡,不无失意。
傍晚时分,叶疏烟终于将这个香囊做好,看看天色已晚,也不便再去崇政殿,她就回了一趟司制房,想拿一个礼盒将香囊装起来,等次日再去送给唐厉风。
挑挑拣拣,总算找到了一个和这香囊极相称的盒子,她这才满意地离开尚功局。
一出门便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雪却是越下越大,走在路上,脚下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叶疏烟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撑着伞,走一小段路,身子前面就会积一层冰雪,伞也越来越重,必须停下来抖抖披风、清清伞上的积雪。
旧年冬天都没有下过雪,连下雨都少,想不到春节的时候却会连着两天都持续大雪天气。
后宫中的主子们倒是都有冬衣,可以躲在宫中烤炭炉取暖,但民间的那些百姓又该怎么办?
棉花的种植,一般来说是在三月前后,眼见还要三个月才能开始试验种植,等收获,都又是八九月了。
她看着各处的房顶上,积雪已经有一尺厚,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坑洼不平之处,甚至能埋住膝盖。
这样的雪岂不是会压垮很多穷苦人家的房屋吗?这样一股脑儿的压下来,便不是瑞雪,而是雪灾了。
她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且让这雪停四五天吧!
然而老天爷要管的事似乎又太多,又怎么会理会民间疾苦?
这一夜,雪小了又大,停了又下,凄厉的北风呜咽着从叶疏烟屋后的窄巷子里撞着墙角掠过,吹得前后窗户都“噗哒噗哒”响个不停。
叶疏烟被吵得睡不着,起来用做绣品剩下的那点布料塞在窗户缝里,才勉强关严了窗。
祝怜月和楚慕妍听见叶疏烟起身整窗户的声音,两人便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来了叶疏烟房里,三人挤在一起,不但暖和,也不会再怕那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了。
叶疏烟趁着灯没灭,看了看楚慕妍身上的伤,发现林峥的药疗效惊人,楚慕妍的伤口愈合之后,新陈代谢得非常快,那些表面上得伤痕,慢慢随着肌肤的新生而结痂剥落。
新的肌肤较为平滑,颜色却略有些浅,但假以时日,随着黑色素的沉淀,应该会和楚慕妍身上其他部位的肌肤相差不大。
看着这些伤,叶疏烟难过得闭上了眼睛,她心里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延年宫那边如此安静,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太后是一个好捕手,没有把握的时候通常会按兵不动,所以越安静,越是让人担心。
在祺英殿,唐厉风将叶疏烟抱到更衣的楼上、为她喝糖水、给她请御医……
之后,太后就假意笼络,承诺将来让叶疏烟做尚宫,并为她指婚。叶疏烟不肯嫁人,太后便设计烫伤了她的手。
唐厉风策马带叶疏烟出宫去看《汉宫馔玉录》的发布情况,当晚,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