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闭了闭眼,只觉得天旋地转,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汹涌袭来。
她贵为太后,如今却不能不为了娘家这根独苗,而放过叶疏烟。
她感到挫败至极,这第一个回合,她输得迅速,输得彻底,只能自吞苦水。
然而来日方长,后宫始终是她掌权的地方,谁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今日叶疏烟的手还未痊愈,不能画图,也便不能详细讲解活字印刷术的具体方法,只能先说了个大概:
“其实雕版印刷已经是一项很厉害的发明,只是它还有待改进。活字印刷术,顾名思义,就是字是活动的,而不是全都刻在同一块板上,不能移动。我们要把常用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四方的小木条的一端,放在盒子里备用。等需要印刷某一样书册,只要找齐这些字,将那些带字的木条,码在一块底板上,固定好,就可以印刷。下一次,又用同样的方法来编制新的内容。”
太后、苏怡睿和咏蓝都听着叶疏烟的话,再次为她的奇特想法而震惊。
苏怡睿频频点头:“对呀,别人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刻成一块板,用过便扔了,真是蠢笨至极。还是师父冰雪聪明。”
太后淡淡看了咏蓝一眼,二人都为苏怡睿感到忧心。这个叶疏烟实在太特别,太厉害,难怪苏怡睿对她心悦诚服。
太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咏蓝,去泡几杯好茶来,说了这么久,想必叶典制和公子也渴了。”
咏蓝知道太后对叶疏烟的态度已经缓和,微微一笑,便去安排人泡茶。
苏怡睿坐在叶疏烟旁边的椅子上,好奇地追问着。
叶疏烟虽然比他小,但正襟危坐,肃穆端庄,还真有点师父的样子。
可是她除了刚才拜见时的眼神有一丝魅惑人心之外,根本没有丝毫僭越身份、不守宫规的行为,令太后更是迷惑。
不多时,咏蓝姑姑端了茶来,亲手奉与叶疏烟嘴边,让她喝了润喉。
叶疏烟谢过了咏蓝姑姑,才浅浅饮了一口。
这次的茶,可是不冷不热,绝不会烫口。这次的事,也终于得以安然度过。
就算太后叮嘱钟拾棋,要尽力医治叶疏烟,叶疏烟也不会再喝他开的药。
而她若是真的好了,那钟拾棋也不会怀疑到其他御医头上,她与林峥的关系,也就不会暴露。
无论太后信不信叶疏烟无心攀龙附凤,无心勾引苏怡睿,事实是,她绝对有让苏怡睿神魂颠倒的本事,只看她高不高兴用。
如今苏怡睿俨然成了叶疏烟的护花使者,这一如投鼠忌器的道理,太后把叶疏烟当成了靠近捕鼠器的老鼠,想砸,却又怕砸坏了捕鼠的器械。她顾及苏怡睿的感受,除非有把握将叶疏烟一棒子打死,否则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叶疏烟看着太后那种憋着一口恶气,难以下咽的神情,顿时觉得无比畅快。
即使她的身份只是个小小女官,可就算再卑微,她也不会甘心屈服于皇权、屈服于太后狠毒的手段。
她的容貌和才能,足以让人忌惮,那便要好好利用,震慑敌人。
此次唯一幸运的,就是看清了太后的伪善面目,也看清了龙尚功的立场。
一个为了不让她迷惑皇帝唐厉风、祸害苏怡睿,狠心毁她双手。
一个助纣为虐,为了让她安心留在六尚局效命,不惜逼她喝那会令她万劫不复的猛药。
叶疏烟想起龙尚功原来对她的好,到此刻仍难相信,龙尚功今早竟要逼她喝那药。
她咬咬牙,从此对任何人都不能再留一丝仁慈,她必须倾尽全力,去夺取尚功之位。只有无法取代的地位、和傲视六尚局的权势,才能真正保全她。
喝完了茶,苏怡睿想要送叶疏烟出庆寿园,却被太后阻止。
庆寿园四周是坤宁宫、宸佑宫、崇政殿,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各宫的人,太后决不能让苏怡睿去送叶疏烟。
依然是咏蓝姑姑送叶疏烟出延年宫,苏怡睿怔怔看着她离开,回头又对太后说道:“姑姑,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提醒那个钟拾棋。”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姑姑怎么能不成全你?只是,你对这叶典制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师徒不师徒、又尊卑不分,只怕对叶典制不是什么好事。”
苏怡睿挠头一笑:“姑姑既然问我,我便也不瞒姑姑。叶典制那么好,谁能不喜欢?可睿儿浪荡半生,自诩fēng_liú,花粉丛中来去随意,可真遇到这样好的姑娘时,徒有怜她之心,却不知该如何相处、相待,生怕委屈了她、埋没了她。既然如此,唯有敬她重她,护着她,丝毫不敢亵渎的。”
太后愕然望着苏怡睿,竟想不到,自己的侄儿,大汉国的皇亲贵胄,竟然在叶疏烟面前会心生自卑。
好好的一个人,如今竟觉得自己沾染太多女子,不敢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连爱她都成了亵渎……
若非唐厉风对苏氏一门的疑忌,不给苏怡睿实权实差,反而投闲置散,他也不会终日消极,放浪形骸。
听着苏怡睿这样痴傻的想法,太后也不知是该觉得可笑,还是觉得可悲,心疼地拉住苏怡睿,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睿儿,天下的好女子多了,只有她们配不上你,没有你配不上她们的。但你既然能这样为叶典制着想,就万万不要招惹她,以免害了她。”
苏怡睿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姑姑不必担心,睿儿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