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元年秋,本已升任檀州折冲校尉的赵天河,在离开顺天镇的前几日,因部下强抢民女,被恰好路过的李从璟撞见,由是被剥夺了升迁的机会。那份崭新的任命书,在他手中还没捂热,就成了一张废纸。
对此,赵天河曾愤然道:“老子的弟兄提着脑袋与契丹蛮贼玩命,立下无数军功,护得一方安宁,强娶一个女子怎么了?难道边军注定连个婆娘都讨不起?”
那件事正是赵武做下的,因是赵武无法对此发表言论。而实际上,他也不愿提起。
这一日,赵天河叫来赵武,面色肃然对他道:“带上两队精骑,随我出城。”
赵武心头微凛,本有话想问,但见赵天河脸黑眼沉,识趣的没有多言。走出门,赵武心中的疑惑挥之不去:顺天镇战力全在两队精骑和赵天河一队亲兵上,眼下“倾巢而出”,必有十分重要的事,但眼下未闻契丹寇边、入境,之前也未听说要去剿灭哪股贼寇,县中亦无大事,此时召集如此之多精兵出营,所为何事?
少时之后,赵天河、赵武在六十余精骑扈从下,策马出城。
上午出城,及至黄昏,众人奔驰近百里,这才停下来。
此处位置偏远,周围荒无人烟,甚至连农田都稀少,山林一派寂静景色,有小河从山脚潺潺流过,小河边有一亭,年岁古老,痕迹斑驳。
对此处能有这样一座小亭,赵武甚觉奇怪,不等他说什么,赵天河向小亭行去。至亭前,他留下精骑,只带两名护卫和赵武进亭。赵天河在亭中石凳前坐下,解下横刀放在石案上,就此举目望向河面。
赵武更觉奇怪,终是忍不住问赵天河,“将军,我们远行至此,所为何事?”
赵天河目光深远,他没有立即回答赵武的问题,而是问起另外一事,“去年,你看上刘文汉的孙女,欲娶之,再三礼敬,其不准,后你在军营摆下宴席,自去强带那女子归营,临行时豪言,此去若不能得佳人,甘愿一生为马夫,可是如此?”
“是。”
“后来如何?”
赵武不知赵天河此时说起此事,意欲如何,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当日恰逢军帅北上,被其撞见,此事遂不成。”说到这,自嘲一笑,“当日军帅还狠狠将卑职脑袋踩在脚下,让卑职好生体会了一次军帅的军法!”
赵天河接过赵武的话,“当日本将接到信使传信,便知你闯了大祸,军帅本欲将你逐出军营,是本将向李存审大帅求情,这才让你没被夺了军籍。”
“将军本已升任折冲校尉,卑职无用,连累将军被贬,将军恩德,卑职没齿难忘!”平心而论,对此事赵武很是过意不去。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赵天河摆摆手,叹息道:“从那之后,你便再不碰女子,自责过甚,何必如此?这些年来,本将该升而没升的时候,难道还少了?对此,本将早已心灰意冷。”
“将军……”赵武心情复杂,不知该作何言。
赵天河喟然一叹,“这些姑且不论,这些年来,你们跟从在本将身边,为大唐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汗血功劳,那百余颗契丹蛮贼的人头,都是你我兄弟以命换来……多年以来,多少热血儿郎,赔上性命,却得不到该有的对待,我心常恨之,夜不能寐!”
“将军……”
赵天河摆摆手,示意赵武不必宽慰他,转头相视,目光炯炯的问:“赵武,你且告诉本将,去年你被军帅羞辱,更被迫向刘文汉负荆请罪,你心中可有怨恨?”
“将军,卑职……”赵武心头一动,正欲说什么,一名站立在亭外的军士对赵天河道:“将军,他们来了!”
赵天河站起身,负手向小河上游看去。
赵武咽下嘴边的话,和赵天河一起举目远望。
河上游,出现了三只木船。每只不大的木船上,前后都各站两人。让赵武眉头一挑的是,这些人皆身姿挺拔,佩刀,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在木船出现后,岸边的道上,奔出数十骑,向小亭而来。这队身着寻常百姓服饰的骑兵出现后,在半道分出小半,去往各个方向。不时,其与顺天镇精骑碰面,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住马脚,与顺天镇精骑安静对峙。
“精锐!”这是赵武对突兀出现的这队骑兵的评价,他心中的惊讶更甚。
须臾,三只木船靠岸,一名精壮汉子从船舱中走出,目光冷峻的扫过亭中诸人,最终落在赵天河身上,漠然开口,“阁下可是顺天镇将赵天河?”
赵天河傲然而立,气势上丝毫不输于来人,淡淡道:“在下赵天河!”说罢,对船舱大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藏尾,不敢出来见人?”
船头汉子正要发怒,他身后的舱帘被掀开,从中走出一位士子打扮的年轻男子。看到此人,赵武心头一跳,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培养出来的敏锐感知、直觉,让他感到此人分外危险。哪怕对方笑意温醇,似是人畜无害,但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随时都在择人而噬。而且对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让赵武更加确定,此人身份必不简单。
“这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将军为何与他相见?”这是盘旋在赵武脑海中的三大疑问。
“赵将军如此着急见我,倒是好客非常,本王感佩!”年轻男子微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