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没多久,顾白若的外公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查出是肺癌。老人是艺术家,一辈子清贵惯了。临老出了这种事情倒是比一般人看的开,一双沧桑的眼睛里沉淀着的是人生的智慧与豁达。
老爷子肺癌晚期,已经没得治,顾白若为了这事忙的焦头烂额,最后决定给外公转院到自己所在的医院来,以方便照顾。
顾白若的外公是国内有名的国学大手,一生德艺双馨、两袖清风,他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少倾慕他的人上门来探病,老爷子也一一笑着寒暄。久而久之,医院里的众人才知道住在203病房的老人的身份。
而更令人惊掉下巴的是,大家后来才发现,他竟然还是顾大夫的外公。这下子医院里的单身汉们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没事就过去献献殷勤,存的是什么心思自然不必多说。
与此同时。对宋遥安的嘲讽就更多了。不知道顾白若家世之前还能忍住,现在就差当面嘲笑了,你一个凤凰男能扒上这么一个书香门第的女神也就罢了,追上之后竟然还不好好珍惜,跟罗莉安那种dàng_fù混在一起,现在被啪啪啪打脸了吧?
宋遥安自那日当众被顾白若拒绝之后就一直没好意思再出现在她面前,在得知老爷子生搀倒还是去看了看,忙前忙后的,显得很殷勤。毕竟以前他也是和顾白若订了婚的,和老爷子多少也见过几面。
只是不知道他身份如此显赫罢了。
老爷子对宋遥安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有礼但不亲近,这在他们订婚之时都是这样。宋遥安一时也吃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和顾白若分手的事情。
顾白若偶尔手术空隙过来看时,也能看到外公和宋遥安下棋的景象。说了宋遥安几次,他不听,也就听之任之了。如果他执意要做无用功,顾白若也懒得去劝阻。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老爷子的病一天比一天加重,他上了年纪,不能做化疗,只能这么硬生生地扛着,偶尔看外公清?地只剩一副骨架时的样子,咳地都要将肺咳出来的样子,顾白若也会想,是不是其实死亡对外公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他不是那种贪恋生死的人,会这么苦苦地支撑着,也不过是放心不下顾白若一人罢了。
老爷子去的那天恰巧赶上清明节。窗外下着连绵的细雨,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像是在人的心头上笼着一层巨大的阴云。
那一天顾白若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一直陪在外公身边,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她妈、她爸,还有她那个早夭的有自闭症的弟弟。
老爷子喘了口气,最后叹道:“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这孩子,这么可怜,我要是再走了。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谁能再陪一陪你呢?
遥安那孩子太急功急利,不是能陪你一辈子的,白若,我这一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能找个人替我来照顾你,我这么乖巧可怜的外孙,怎么就没人看到呢?”
老爷子说着说着,也是泪湿眼眶。老天爷亏欠顾白若太多,幼时丧父丧母,亲眼看着弟弟死亡,又遇到宋遥安那么个不靠谱的,眼看着,连自己这唯一的亲人都要被老天爷从白若身边夺走……
他是带着遗憾咽气的。
顾白若知道,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又能说些什么呢?
老爷子的出丧按他生前的要求来的,十分简单,只邀请了几个关系比较亲厚的人,整个葬礼十分庄严肃穆,前来祭奠的人直接哭成了泪人,顾白若却一滴泪都没流,全程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外公到了这个年纪,迟早是有这一天,何况不用再忍受那些痛苦,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顾白若对这件事看的很开,她只是有些难过,也许自己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吧,凡是与她关系亲厚的,都注定要一一离她而去。
从未例外。
葬礼结束后还是白天,顾白若没有事情,也就回了医院,在这里多少还有些人气,她不想回家,或者说,那个空荡荡的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从此以后在这世上,顾白若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曾几何时,也有人与她在月下完婚,许她一世诺言。女围乐弟。
最后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f
她吸吸鼻子,裹紧围巾,北京的冬天真是冷啊,春天迟迟不来,让人看不到希望。
邵绵绵今天值班,远远地看到顾白若孤零零地一个人走过来,怪可怜的,不知道怎么鼻子就有些发酸。
你说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要面对那么多人世的不公呢?她挠挠头发,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钻进了值班室。
顾白若在写病历,却不知道为什么给走神了,钢笔在病历上晕出一大滩墨蓝色的污渍,她蹙眉,正想撕去,门响了两声,邵绵绵探进一颗头:“顾大夫,你有时间吗?”
“什么事?”
这就是有时间了。
邵绵绵笑眯眯地走进来,递过一本封面乱七八糟的喏,今年的畅销书哦。”
顾白若随意一扫,然后视线僵在了上面,再也挪不开,那烫金的四个大字像是直直地砸在了她的心底。
凰女江山。
邵绵绵瞅着有戏,便贼笑着给关上门退了出去。看看,至少沉醉在其中,能暂时忘却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楚。
顾白若艰难地拉回视线,继续写病历,可很快,她就又看向了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