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整个叶府都回荡着大秀哀哀的那一声“祖母”。
那可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人人都说大秀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老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必然会欣慰的。比起大秀。三秀可就真是狼心狗肺了,听说在得知老夫人死讯的时候,竟然有下人看到三秀笑了,发自骨子里的笑意,笑得人毛骨悚然。
顾白若在老夫人灵堂前足足跪了七日。
就算明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是在老夫人真的离她而去的时候,顾白若想,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情。
荣姑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灵堂,她还是老样子,一身黑漆漆的绣裙,只是漆黑的发髻不知何时染上了霜华。
她叹了口气:“ 大秀,起吧。您已经跪了七日了。”
顾白若一动不动。
“您无需觉得愧疚,老夫人临终之前有一句话让我转达给您。”
顾白若猛地回头看她,漆黑的眼珠泛着奇异的光泽。女叉团巴。
“老夫人说。她知道您对叶家有恨,也知道您的仇恨不会轻易抹去,是她自私才拖了您这么长时间。她只希望,您能给叶家三年时间,等她再也看不到之日,无论您做什么,她都不会怨您。”
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顾白若脑海中炸开----原来祖母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却从不说,只是看着、甚至是由着顾白若亲手去毁掉叶家!
“最后,老夫人说,”荣姑姑直视着顾白若的眼睛,缓缓道:“是叶家,是她。对不起您。”
眼泪顺着脸颊划过,顾白若吸吸鼻子,认真地给老夫人扣了三个头,她直视着灵堂上的牌位。仿佛透过它看到一张慈祥的笑脸。
祖母,对不起。
我必须要报仇。
谢谢您的宽宥。
如果您在底下遇到兰芝,请告诉她,我很想她。
磕完头,顾白若毅然起身,转身离开,身后灵堂厚重的门吱呀一声掩上了,顾白若知道,从此叶家对她最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叶家现在于她,只剩仇恨。
“女儿不孝,愿为祖母守孝三年。闭关探求叶家法术,求父亲成全!”
那一年杨柳的青色尚未完全褪去,少女坚毅的表情隔着江南的烟雨在画布上定格。
三年后。
唢呐喧天。
十里红妆。
顾白若轻轻地踏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石子路上,赤金色的眼底带着慵懒的笑意。
三年了,叶容画终于如愿以偿要嫁给太子了。
当年老夫人猝死,按金元律法,子女至少要守孝一年,孝期内不得婚娶。
而顾白若当时是直接请命守孝三年。她是叶家长女,叶容画作为幺妹也必须要守同样的孝期。
是以直到现在,叶容画才真正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
太子大婚,自然是举国欢庆,除了胥临渊以外,其他皇子全部到厂贺太子娶妃。
说起胥临渊,顾白若又有些失神。
狼崽子一走就是三年,东南的战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能结束,三年,胥临渊音讯全无。
偶尔许晴儿忌日,她也会特意出关,前去拜祭一番,她想,如果胥临渊在的话也不会想看许晴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吧。
胥临渊,许晴儿墓碑前的鸢尾都开花了,你也该回来看看了吧。
“叶姑娘,小心!”
脚底下一个踉跄,接着不知跌入谁的怀抱,带着清雅的松木香气。
顾白若眉头微蹙,水袖轻甩,借着巧劲儿从那人的怀抱中挣脱出去,等她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到底办了什么好事。
好嘛,承阳帝、皇后、雅妃、以及一众皇子都在呢,一个个都忍笑看着她。自己这个丢人可丢的真叫一个大。
顾白若摸摸鼻子,无奈地跪下行礼:“臣女叶杆,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含笑亲自把她拉了起来:“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凰儿你何必多礼?”
一家人?
顾白若面色一沉。
好吧,她和胥沉舟有婚约在身的事情早已经被她选择性地遗忘在了不知哪个角落。
“长姐----”
摸不到人的叶容画开始有些慌了。
顾白若干咳一声,退回到原地:“我在这。”
今儿个是叶容画大喜之日,叶容风三年都没能醒过来,顾白若自然要被拉出来充门面,今儿个她应该全程跟在叶容画身边,直到她进洞房为止。
刚才就因为她走神被绊倒才出了个小小的岔子,不过也无伤大雅。
反正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她顾白若。
大婚仪式是承阳帝亲自主持的,也借此表示对叶家的敬重。这时候和顾白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于是她光明正大地退到人群中走神。
“许久未见,杆还是这么害羞。”有人在顾白若耳边轻喃。
她猛地抬头,就看到三皇子放大的一张俊脸,丫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三皇子请自重。”
三皇子低头笑得暧昧:“凰儿,你可是父皇亲自许给本王的侧王妃,我这样叫你也不算冒昧吧?”
是不冒昧,但是恶心。
顾白若笑笑:“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我这捅水还没真正泼出去之前,还望三皇子能严守男女大防。若是让人看到,毕竟对您温雅的君子形象不好。不是吗?”
她说完也不管他怎么反应,三两步换了个位置。嗯,就算后脑勺都快被瞪穿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