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央震惊了。
而天锋浑身浴血,疯狂地大笑着,一往无前地继续激射,仿佛要将面前的虚空也一并刺穿。
虚空真的破了个洞,漆黑的雾气从那洞中渗透出来,向剑身弥漫,如同一个来自异界的邀请。
“——天锋!”临央在身后发出了一声厉喝,“回来!”
剑身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又以更快的速度向洞口飞去,天锋尖声叫道:“临央!摇光!统统都去死吧,老子自由了!”他毫不留恋地飞入了那个黑洞中。
漆黑罅隙如某种邪物的眼睛迅速闭合,彻底切断了剑与主人之间的血契羁绊。
临央怔然立在当场,喃喃道:“天锋……入魔了?”他低头,望着血淋淋的双手,心头一片茫然的空白。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天锋,而除此之外呢?
他抬头,对上金龙澄黄的竖瞳——愤怒到了极点的眼神!然而又不全是愤怒,其中夹杂着迷惑、痛楚、悲怆……林林总总的情绪,仿佛一座剧烈爆发的火山,威能合着地心深处的炽热血泪一同迸射出来!
“临——央!”金龙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狂冽咆哮。
临央如梦初醒,又仿佛彻底失了魂,面无表情地将取自龙身的各种材料卷入袖中,逃之夭夭。
金龙望着他的背影,眼神痛苦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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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罅隙的另一头,居然联通了魔界。
天锋周身魔气暴涨,简直如鱼得水,有种纵横恣肆、酣畅淋漓的快感。
从幽隍一战至今,整整三十年,他为何要辛辛苦苦与这快感对抗!为了摇光?为了临央?简直是笑话!他是凶星、煞星,自然也该是邪剑,是魔剑!
这才是他想走的路,哪怕是天道与帝君也不能阻拦!
他在魔界疯狂杀戮,沉沦经年。直到又三十年后的某一天,他从两个魔尊的对话中,忽然听到了个震撼的消息:
临央堕仙了。
入世轮回,已近三十年。
临央……堕仙了?那个天之骄子、姿质绝伦的金仙临央?堕入凡间,从此忍受风霜侵蚀、五道轮回之苦?天锋化成人形,难以置信地愣住,忽然又狂笑起来:好啊!堕得好!像那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德性,就得给他这种厉害尝尝!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掌覆住了眉眼,指缝间有一丝微热的湿意。
多好的机会!我也斩化身下界,去瞧瞧他倒霉的模样,天锋心想。这念头一旦扎根,比无休止的杀戮*更加强烈。
他立刻斩出化身,投入凡间,以术魔傀儡为载具,成了一名身形高大如巨人、永远黑袍裹覆的神秘法师。花了点时间与心思,他就查到了临央转世的身份——颢国开国皇帝的养子,现任君王的皇叔。刚刚从十五年的幽闭中被放出来。
天锋本想直接进入颢国,想了想,又改变行程向北方去。北漠草原上有颢国的宿敌宛郁,以及许多大大小小、尚未开化的莽荒部落,他们崇敬天神,残忍与虔诚到可以献上儿女作为祭品。
他略施小计,就成为了这些北蛮眼中的神使,成为诸部落共同供奉的国师,并给化身与身外这具术魔傀儡取了个名字——术偃师。
天锋知道,自己会和临央的转世——印云墨,在一场你死我活的倾国鏖战中,兵戎相见,再次重逢。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龙神东来也随之一同转世,并且忘记了前仇旧恨,关键时刻竟然选择站在印云墨那一方,仅以幻化出的金龙虚影,就重创了他的化身和傀儡。
他只好在尸横遍野的怀朔城外撂下狠话,落荒而逃,重新又回到了魔界。
他想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连东来也奈何他不得,于是只能加倍地努力,杀戮、杀戮、杀戮,被魔界规则制约着,以杀戮与吞噬壮大自己,踏上尸骨与鲜血铺就的狭路。
原来的乐趣成了任务,成了不断驱策他前行的笞杖与鞭子。
天锋开始觉得烦躁与厌倦——魔界也有魔界的法则规矩,这九天十地,哪里才有无拘无束的自由?
他开始彷徨起来,直到某日,不慎落在了新晋魔君幽弃的手上。
幽弃如获至宝,想要把他祭炼成一柄魔器,作为自己的本命武器。
天锋知道对方的企图,按理说他该誓死抵抗,以免沦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然而他似乎失去了抵抗的动力……即使摆脱了幽弃,以后呢?又能做什么?继续杀戮继续修炼?还是继续落在一个又一个虎视眈眈的魔界大能手上?
天锋茫然了。
他忽然想起临央……不,没有临央了,有的只是凡人印云墨——以及他那个愚不可及的、即使苏醒了星魂依然以凡人身躯侍奉印云墨的兄弟摇光。
摇光!他为什么就能那么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走哪条路!为什么就能那么毫无迷惑、毫不偏移走下去!他天锋,究竟是比摇光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总是求不到一个心满意足!
“你的心太野了,跟狼似的,养不熟。”他想起在仙界时,摇光曾有次叹息道,“让我感觉无论对你多好,都是白费。亏得主上还不肯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