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延,水玉烟骑在马上,缓缓地策马走在官道上。薄雨淋湿了她的衣衫,料峭的春风吹凉了她的心。
前面就是萧山城了啊,最终她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找萧白躲避一阵。
那一日仓行云大怒大悲真气乱窜,徒手毁了绣蝶楼的庭院之后,又拼尽全身的内力长啸一声,强行渡过湖面。
他受了严重的内伤,水玉烟不用看也知道,她想去看望他,却不能去。只好差萧红姝在她离开后,送去药方和药材。
然后,水玉烟交代完慧园最后的事,要红碧双姝暂时留下辅佐青鸾,就独自一人离开了落晖城。
想到仓行云,水玉烟的心里又是一阵剧痛,已经整整过去七天,那痛非但半点没有减轻,反而还愈来愈重。
突然,心口再也承受不住那压迫的巨石,血箭喷口而出,一阵噬心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水玉烟栽下马背,挡不住痛楚,立时昏死过去。
……
“她为何还不醒来……”
“先前老朽诊脉,以为这位姑娘不过是郁结于心才会吐血。但是现在仔细诊来,倒不是那么简单啊。”
“你行医四十年,难道只能用不是那么简单几个字,来搪塞我吗!”
“……这实在是我行医四十年,也没遇过的境况呀!这位姑娘体内有中毒迹象,但是那毒隐藏太深,运行也无迹循,老朽从未见过啊!”
“哼,她自身的毒术本就独步天下,还能中别人的毒么?看来,我需要换一个大夫。”
“……”
不知道多久,对话慢慢听不清,似是远去了,水玉烟才张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面对何人,所以她早就醒来却假装未醒,没想到听到了这些对话。
那对话的二人,一个自然是大夫,另一个声音水玉烟熟得很。
她昏倒在萧山城外,距离箫子山庄不过是几里路,那么她被萧白所救也不奇怪,唯一诧异的是箫子山庄竟有医道高手,寻常大夫绝不能诊得出她身上的毒。
萧白也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强势的一面啊。
水玉烟伸出手臂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的右腕上被仓行云抓伤的淤青,淤痕已经慢慢淡去,之前呕血的肺腑也好得七七八八。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儿昏迷了多久?
水玉烟起身,坐在床沿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精致的居所,从水玉烟触手及的床被床幔,到她目力所及的每一物,都是价值不菲的上品。
水玉烟做公主的时候,所住的永翠宫已经是极尽奢华,没想到箫子山庄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穿上床前的绣鞋,这不是她原先所着,身上的中衣也不是自己原来那件。
绕过屏风打开衣橱,水玉烟想找一件外衫穿上,却见自己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不知道为她换衣洗衣的人,有没有被毒死。
想来应是没有,这箫子山庄有一名世外高人啊。
觉得有些口渴,水玉烟放弃挑选衣物,走向圆桌倒了杯水。
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循声望去,与站在门口身躯呆若木鸡、双目却带有惊喜的萧白对上目光。
水玉烟身上只穿着内衫中衣,满头青丝没有梳起,松松软软地披在她略显娇小的身上,头发掩盖了半张脸,大病初愈几近透明的脸色,更显得她羸弱。
这般看起来,她浑身上下,哪儿也没有过去那孤傲如兰亭立似荷的气质,撇开她宛如月光般冷清的目光,更像真实的凡间女子。
萧白本就对她情有所钟,此时更是感觉,有一股温暖到近乎烫心的热流窜过心肝,一种说不出的爱怜由心而生。
当时水玉烟脸白如纸,春雨浸湿的春衫上模糊的血迹斑斑,那狼狈而虚弱躺在路边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他心痛难当,几乎透不过气来。
彼时的水玉烟看起来真像是死了啊!那时萧白伸出食指去探她的呼吸,手都是颤抖的。
而现在,躺了整整五日的水玉烟活生生地站在这儿,他不由得失了神。
他思绪万千,水玉烟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当他傻愣了,淡淡地道:“萧白,是你把我捡回来的?”
萧白微微点了点头。
“我是不会感激你的。”水玉烟又道。
果然是他认识的那个水玉烟啊。萧白淡淡笑了笑,又点了下头,道:“水姑娘,你好些了么?”
水玉烟微不见地笑了下,在桌边坐下,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四月初二了。”此时的水玉烟算是衣衫不整,这副样子本只该让她的夫婿瞧见,萧白本来还在守着礼节不肯进屋。
但见水玉烟并不介意,也没有找衣衫穿上的打算,萧白才举步进屋,走到内室取了一件外衫给她披上,道:“虽然你看起来已经没事,但身子底没好,别着凉了。”
水玉烟看着萧白在桌边坐下,伸手拢了拢外衫,难得屈尊降贵似地给他倒了杯茶,道:“你不好奇我发生了何事?”
萧白微微一笑,道:“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只想问,你体内的毒……”
他与仓行云当真是不一样的人,仓行云狂傲,冷漠寡情,只对自己认定的人事有好脸色,而萧白却温润如玉,没给人带来任何压迫之感。同样面对自己在乎的人,今日之事若换做仓行云,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决不会罢休。
水玉烟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纵然是到此为止了,一时之间也难以习惯没有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