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的眼底有些惊惶之色。
薛治却是蹙眉,随后似故意开脱一般,低声言道:“这件事情,贵妃娘娘又何必这样想?本就是一家人,侧妃她纵然是睿王府之人,可是难道就不该再出力?总部能荣的时候靠着,需要出力的时候便是一脚蹬开。以我之见,娘娘不必愧疚。”
树影斑驳,落下来的阳光犹如纸上细碎的金箔,洋洋洒洒,精致得叫人忍不住细细的看。薛治的声音清朗坚定,被风微微一吹却是微微的有些飘忽起来。
杨云溪却是没应。她想过,以杨凤溪的性子,其实必然是恨她的。
但是……她没有选择。
仰起下巴,杨云溪快速的收敛了情绪,握紧了手心,在心头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她别无选择。若是朱礼和杨凤溪要选一个,她要选朱礼。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自私。朱礼对她的呵护温存,她舍不得。而杨凤溪……或许从她们姐妹当年被分开养的时候,一切都是注定了。没有多年相依的感情,所以留下的东西稀薄而又脆弱,以至于不管是她还是杨凤溪,其实心里都是轻易便是能够舍弃。
“杨家的事儿,我会叫王顺将证据送过去。”杨云溪声音冷静沉着,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微微鼓出来的肚子,她道:“若是没有这些事情,倒是可以让杨家再等等,让他们饱受折磨只当还债。可是现在……内忧外患,杨家虽然不顶用,可是毕竟我姓杨。我要插手政事,就不能让旁人有这样的理由来诟病我。”
薛家对杨家的憎恨,自然不浅。所以这会子,这件事情杨云溪纵然心头早就做了决定,所以还是选择先告诉薛治一声。
薛治轻应了一声:“杨家虽无用,杨敬亭却是有个好儿子。杨景辉的名声口碑不错。”
杨云溪明白薛治的意思,轻轻一颔首:“我知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好好的利用。”
薛治和杨云溪就这般的走了好一段路,彼此都是明白接下来杨云溪要撑起来的是个什么情形,而薛家又需要做些什么。
以杨云溪和薛家的能耐,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再艰难不过的。
最后让薛治出宫的时候,杨云溪轻声嘱咐了一句:“朝中什么人可信任,什么人不可信任,你与我列个名单。尤其是皇上那边重用信任的。”
其实这个时候,最合适的是将陈归尘召回京城。让陈归尘来负责京中的安全是最好的,也是最让人安心的。然而……
杨云溪坐在朱礼旁边,轻轻的替朱礼擦脸,心头却是将这个问题想了无数遍。
刘恩就站在旁边,神色复杂:如今这种局面,实在是太过凶险。杨云溪也好,他们这些朱礼的人也好,都好比是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舟,覆灭与否其实更多的是看天意。
然而即便是如此,杨云溪却是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杨云溪将今日睿王朱启的反应与刘恩说了。
刘恩有些恼,更多的是替朱礼不值:“枉费皇上平日那般的重用睿王了。如今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心思。若是皇上……”
若是朱礼醒来了,必是会让睿王明白,什么叫忠心。
杨云溪笑了笑,轻轻摇头。头上的凤钗口中衔着的滴翠珠子便是轻轻晃动,光华流转仿若碧波轻盈流动。然却越发衬托得她额上光洁细腻雪白,犹如白玉一般无暇:“人都是这样的。睿王有小心思,也不奇怪。他本也是那样的性子。我今日这般骗他,他心头必然怀疑。所以,刘恩,我却是要借用你替皇上收着的金印了。”
刘恩本被杨云溪的笑容微微晃得走神了一下,此时却是飞快反应过来:“娘娘的意思是——”话却是没说完,只是微微露出惊疑来。
“嗯。”对于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杨云溪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算是肯定,手上的动作却是依旧轻柔无比,更也是专注的盯着朱礼:“这件事情,唯有如此,才能叫睿王相信。”
太医说,朱礼这般就是最坏的情况了,人醒不来,却是也不会死去。每日以米汤等流质食物小心的灌养着,虽说也会日益虚弱,可是总也不会立刻就没了。
杨云溪心里想,就算朱礼真就这样了,她也绝不会让朱礼的江山拱手让人。她也绝不会让旁人来辱了朱礼半点。哪怕是以后就这样,一直就这样,她也要坚持下去。
杨云溪替朱礼擦完脸和手,便是拉过朱礼的手放在肚子上,并轻轻的挪动婆娑,让朱礼去感受那微微的弧度。
想起以往朱礼跟她说的那些俏皮话,杨云溪微微笑出声来,只是随即看到朱礼毫无反应的脸,以及紧紧闭着的眸子,她眼底便是又不可遏制的被悲怆覆盖,并且微微泛起水光来。不过她到底是强行的忍住了:“没关系,大郎你好好歇一歇,别的事情,有我呢。”以往是他护着她,而如今,她便是要护着他了。
刘恩有些不忍心再看这样的情形,便是微微的侧过头去,不再看。随后抬起袖子,趁着没人看他的时候,用袖子按了按眼睛,将眼角那一点****飞快的吸去了。
对于杨云溪提出那个有些惊世骇俗而且不合规矩的提议,刘恩仔细的思量之后,到底是同意了:“不知娘娘想拟一个什么圣旨?”
“立太子。”杨云溪似乎还没从那潮水一般的情绪中抽身而出,语气甚至都还带着一点点恍惚。不过,却也是没有迟疑。
刘恩惊了一惊,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被人看出他方才哭了,张着嘴愕然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