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都讲究一个气势,这般几个大家族都是一带头,登时不少原本立场还不那么坚定的人也是都动摇了。紧跟着也是附议。
退位让贤这个事情看起来,倒是成了理所当然一般。
朱礼直起身来,嘴唇微动:”若非父皇一步步相逼,我又何至于如此?父皇可曾想过,我身后也有我妻儿,我可以不要命,可是不能不要他们的命。“
为了妻儿,他自然也是要奋力一搏的。
”父皇放心,只要父皇肯应,儿臣绝不敢亏待父皇半分。儿臣依旧会孝顺父皇。”朱礼的声音平静,倒是完全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了。其实到了这一步,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毕竟就算是再怎么歉然后悔,也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再说别的,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过这话朱礼是诚心诚意的,可是对于皇帝来说,却是不亚于是火上浇油。
皇帝自然是不会同意这件事情。不过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同意与否,却是已经不重要了。大臣们如此的异口同声,意见一致,皇帝计算不同意又能如何?
不过皇帝就算是说了不管用,却也不代表皇帝就愿意这么放弃。
皇帝狠狠的瞪着朱礼,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父子之间到了这一步,只是叫人看着就让人觉得无比的可笑。
朱礼后退一步,对着皇帝跪下,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的对着皇帝言道:”请父皇落印罢。“
随着朱礼说这话,刘恩便是低着头将早就拟好的圣旨摆在了皇帝的桌案上。这圣旨自然是朱礼拟定好的,事实上,这圣旨却是在早朝之前才拟定好的。这么一看倒是有些草率,不过内容却是半点也不草率的。
这一份正儿八经的退位诏书。一如先帝当时拟的那一份。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先帝当初是自己做出决定并自己拟的圣旨,可是现在么……
这份退位诏书对于皇帝来说,完全极是讽刺。
皇帝纹丝不动。
朱礼再度重复:”请父皇用印吧。“
过了这么一阵子,皇帝似乎也是缓过劲儿来了。当下讥讽一笑:“既是连圣旨都准备好了,何不干脆连印也一并用了?”
朱礼抬起头来,沉默了许久。父子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最终朱礼一声轻叹后站起身来:“父皇既是这样说,那么儿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礼看了一眼刘恩,刘恩便是捧出了一个盒子来。盒子打开,一颗寿山石雕刻成的印章便是躺在里头。只看了一眼这个印章,皇帝的面色就变了。
“这是皇祖父的印章。”朱礼出声替皇帝解释了一句:“父皇想来是以为这个印章已经随着皇祖父进了陵寝,可是事实上,皇祖父将这枚印章留给了儿臣。”
众人都是微微色变,先帝用的印章,其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在这样的情况,朱礼又将这枚印章拿出来,其中的意思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这一枚印章盖下去,纵然不是皇帝自己那一枚,可是作用却也是一样。只是对于皇帝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皇帝来说,这件事情若是盖自己的印章。那么还可以说是主动退位,至于理由么,大家也不会去深究。可若是盖的是先帝的印章,那纵然现在没人深究。可是以后的话,再说起来便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这件事情只会成为笑谈,而皇帝的名声——
皇帝盯着朱礼看了许久,眼神最后便是成了怨毒:”你怕是早就决定了要如此逼迫我罢?“
朱礼神色不变:”若是儿臣早就决定如此,又何至于到了这一步才将这一枚印章拿出来?“这一枚印章先帝留给他,自然是不可能真叫他和皇帝做对的。先帝这般,其实防的也就是皇帝对朱礼出手罢了。
这枚印章,拿出来之后也最多就是只能用一次。所以怎么用这枚印章,一直就是朱礼最大的顾虑。拿出来早了,那么就对不起先帝这般替他考虑了。所以,这一留,便是留到了今日。
而到了今日,的确是派上了大用场。
皇帝怆然而笑:“父皇啊父皇,到了今时今日,你却还是偏心啊。”
皇帝眼里竟是依稀有些水光。
朱礼不忍再看,便是扭开头去。不多时便是又硬起心肠来,出声道:“还请父皇用印罢。”
到了这一步,皇帝已经是没什么可再坚持的意义了。毕竟,就算皇帝在怎么恨朱礼也阿訇,不想成全了朱礼也好,他总归也是不愿意这般的在自己百年之后被议论的。
所以,最终即便是百般不情愿,皇帝还是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用印罢。”
最后皇帝是自己盖的印。明黄的圣旨上龙形的暗纹仿佛活过来一般,每一片鳞甲都是耀眼刺目。皇帝闭了一闭眼,狠心一用力将手中已经沾了印泥的印章用力印了下去。
盖了印章之后,皇帝手上一甩,便是将那个珍贵无比的,象征着他皇帝身份的玉玺直接扔在了桌上。
玉玺和桌子相撞,发出了老大的一声“碰”的声音来,带着些沉闷,却又带着些惊雷滚滚一般的震颤之感,仿佛在这一刻,随着这一声响,便是连这锦绣山河都忍不住震颤了一下。
皇帝扔了玉玺之后,便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蓦然的往后一仰,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摊在了龙椅之上。
而朱礼同样也是在这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将眼底